不喜被看穿,不喜被掌控,不喜看见一个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凭着对历史的熟悉而凌驾于自己之上,即使,是出于好意。
英格兰的未来,应该由她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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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在女王的寝宫里一起吃,种类和口感比送去江心言屋里的好很多,要是天天吃,也不至于让她那么想念祖国的美食,逼得动手做饺子。
因为被凶了一顿,她有些闷闷不乐的。
在这个时代,她算哪根葱呢,别说女王了,就算别人要弄死她都是易如反掌,这种情况下只能尽量乖一点,不惹女王生气,以求罩着。
“下午你随我去白厅接见阿伦伯爵。”轻轻挑眉,抬眸,把女孩儿委屈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是。”
“为什么不拒绝?”
“不敢违抗陛下的命令。”小嘴微撅,有些傲娇了。
短暂的顿默,忽而一阵轻笑,“算你识趣。”
“……”
撇撇嘴,不答话,左不过就是看伊丽莎白如何在阿伦伯爵面前表演呗,她也不想当什么历史的见证者了,就觉得那女人的脾气反复无常,自己不该总是自作多情,离远一点才好。
可是,真的能控制的住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有那么一点点期待见到伊丽莎白,今天早晨去书房的路上,脚步都快了很多,无法忽视心里某个角落的雀跃。
或许是在屋里闷久了吧。
这么想着,江心言记起一件想说却一直没功夫说的事。
“那个……”
“陛下,罗伯特来了。”
“不见。”想都不想一口回绝,继而瞥向那欲言又止的女孩儿,“你想说什么?”
侍女只得点头去转达,听到罗伯特这个名字,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蹙起眉,蠕动着嘴唇,犹豫道:“您能不能…解除对我的软禁?”
“哦?”
“整天关在屋子里很无聊的。”
警觉骤然跃过脑海,不动声色地垂眸,习惯性地抚摸着戒指,轻笑,“当然可以,你是英格兰的客人。”
客人……吗?
所以她这些天名义上优待实则软禁,是因为这个客人的身份?
“谢谢。”低头,莫名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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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回绝在门外的美男子,罗伯特-达德利,满以为自己一定能够见到伊丽莎白,就像前几次那样,他光明正大地进入女王的寝宫,任由外界流言蜚语胡乱猜测。
他是那么的需要圣宠,以确保自己能平步青云,再不济,至少也要洗掉自己罪臣之子的污名。
也许他俘获了女王的芳心,就能够成为英格兰的国王,和伊丽莎白共同统治这个国家,为了有朝一日实现夙愿,他必须对一切风吹草动敏感起来。
就比如现在,伊丽莎白竟然拒绝见他!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难道女王厌弃他了?这么快吗?或者说,真的开始考虑跟那些求婚者中的一个联姻?
“勋爵大人,您还是回去吧,陛下说了不见您了。”莱蒂西亚-诺利斯,是女王的表外甥女,进宫不到一年,正值花季年华,对一切充斥着奢华享乐的事情感兴趣。
她从一开始,就被这位美男子迷住了。
“为什么?”
“这几天陛下总是跟那个外国女人呆在一起,恐怕你得去问她了,连接见使臣都带着呢,哪里还有功夫想您呐?”凑近,一个轻浮挑逗的笑容,暧昧不语。
“她是什么身份?”
“陛下称她为‘英格兰的客人’,我看没准是什么敌人的耳目。”
罗伯特的表情凝重起来。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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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接见阿伦伯爵时,伊丽莎白再次将她的表演天分展现的淋漓尽致。
面带魅惑迷人的微笑,以充满关切和期望的神情,她是这么说的:“亲爱的伯爵大人,或许你还不知道,法兰西人正到处搜寻你,因为他们害怕你会威胁到苏格兰玛丽女王的地位,当然,我决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我需要你回到苏格兰,以增加‘公理会’派的威望和声势,并且上帝的旨意已经表明,苏格兰和英格兰最终将走到一起。”
话中有话,伯爵听完,既对女王的资助深表感激,又陷入了对自己与女王的婚姻的想入非非中……
看着那伯爵充满希望的傻样,站在王座左后侧的江心言拼命忍着,才没有笑出声。
她可不敢坏了女王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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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走又一个烦人的雄性生物,伊丽莎白再次摒退所有侍从,命令江心言陪她去散步。
从白厅出来往宫苑东南角走,是建造者沃尔西主教设计的三道连续的庭院,布局宽敞大气,室内阳光充足,用以接待客人。穿过庭院就来到了密园,地势平坦,打破常见的规则式设计,用高低错落有致、不同高度的绿篱、植墙、层次分明的花坛、绿地和水池构成独立小景。
记得后世参观汉普顿宫的时候,来过这里,而且不止一次,景色大致相同,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是不是还有个喷泉……”自言自语,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停下脚步,一头撞了上去,“啊…对不起…”
风吹起几根红棕色发丝,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痒痒的,她忍不住伸手捏起,发现不是自己的头发,抬头,望见那人近在咫尺的肩背。
“你刚才说什么?”声音很轻,随时都能被吹散。
“没…”
低下头,学会闭嘴,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她活泼热络的性子收敛了不少,毕竟这不是一个可以让她随心所欲任性的世界。
她想起来,后世在汉普顿宫看见的喷泉院,是十七世纪威廉和玛丽双王执政时期建的,少说还有一百年,现在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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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像一块厚重的巨石,压在心上无法喘息,即使是在室外,开阔的景致仿佛被一团阴郁的雾气压缩吞噬,变成了灰色。
而压抑氛围的制造者就站在她左前侧,斗篷遮盖住整个身体,只露出脑袋,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不见的眼底怅然若失。
“必须在查理大公和阿伦伯爵之间选一个结婚吗?”鼓起勇气,还是开了口,看到她微蹙的眉心,很想伸手抚平。
回答她的只有掠过身旁的凉风。
“我不明白,信仰为什么那么重要,可以令一个国家,甚至整片大陆,陷入永无止境的争端战乱。根本就没有上帝,没有神,人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体,是自己的主体。”
平静的眸底倏然掀起波澜,也只是那一刹,被女孩儿接下去的滔滔不绝扰乱。
“天主教统治了欧洲上千年,愚昧、落后、黑暗、疾病、战乱……人们相信上帝的存在,那上帝给世人带来了什么?我们的祖先创造出来辉煌发达的人类文明,就让那群腐朽虚伪的神棍给糟蹋了,什么上帝,分明就是掩盖他们恶行的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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