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歌的心疯狂地激荡着,每跳动一下都是对楚山的深深思念。
这一霎,她忘记了自己正在战场,忘记了这里处处的杀机,满心满眼只剩下那个叫楚山的女子。
她情不自禁地对着叶泠兮伸出了手去, 嘴角微微扬了起来,眼泪却从眼角滚了下来,只听她哽咽道:“你……终是回来了……楚山……”
“皇兄住手!”
叶泠兮才落地,便惊呼一声,可是叶桓终究不是晏歌,此时此刻,哪里会听她的话?
当冰凉的匕首穿破甲衣,刺入背心,晏歌被剧痛拉回了现实,她咬牙忍痛,狠狠反肘撞开身后的叶桓,一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了叶桓的心口。
“你……你们……”叶泠兮震惊万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最相信的小将军晏歌被皇兄所刺,她最后的亲人叶桓被晏歌一剑穿胸……
她本想让鹰儿带她飞过临安城看看,再看看这片故土,却不想看见的竟是从未见过的焚世军,正在攻打插满大云旗帜的临安城。
待她让鹰儿再飞近些,看见的却是皇兄叶桓与晏歌在疯狂相杀。
叶桓只觉得自己看见的楚山只是幻象,是他临死之前的幻象。他得意地揪住了晏歌的肩甲,一张口便有一口鲜血涌了出来,“朕……朕没有愧对先王……朕为了大云……终于还是手刃了晏歌这个乱臣贼子……楚山……皇兄做到了……皇兄没有愧对你……没有……咳咳……啊!”
晏歌将长剑骤然抽离他的心口,叶桓痛得忍不住跪倒在地,却依旧紧紧揪着晏歌的肩甲,他狠狠瞪着晏歌,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牙道:“朕……没有输!朕活不了……你也一样……活不了……”说完,他咧嘴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每笑一声,从口中涌出的鲜血便越多。
晏歌漠然无声,再一剑穿破了他的喉咙,终是让他气绝当场。
“这一剑,是你欠父帅的……”晏歌颤声说完,转过脸来,再次看向叶泠兮,眸光黯然,眼底皆是苦苦压抑的思念与深情。
“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连你也做了……”叶泠兮扑上前来,她泪然摸了摸叶桓的鼻息,已然气绝,她红着双眸紧紧盯着晏歌的脸,颤声问道:“为何每一个我相信的人,最后都会变成乱臣贼子?!”
晏歌欲言又止,最后却忍住了要说的话,她转过身去,大声呼道:“临安城上下听着,叶桓已死,本帅劝你们莫要再做无谓的抵抗,速速放下兵刃投降,本帅可既往不咎,放你们一条生路!”
宫卫们瞧见叶桓已死本该投降,却看见传说跳城殉国的楚山公主就站在面前,一时也不知是继续与受伤的晏歌缠斗,还是拿下楚山公主权当邀功?于是,无一不怔怔地立在原地。
城头上的大云兵马与城下的临安百姓早就想结束这样的苦日子,听见了晏歌的声音,便纷纷开始跪地投降。
焚世军的主力军也杀到了城外,大云大势已去,史载,这一日大云灭亡,国祚延绵不足两百年。
后人谈论起大云之时,大多都在惋叹。本该出现的大云盛世,却在云徽帝手中渐渐倾颓,几欲亡国。本该光复中兴的大云,却因为皇子叶桓突然与楚山公主的争斗,最后还是给大云江山画上了一个句号。
叶桓做为大云最后一任帝王,在位数月不能守疆固土,不能知人善用,不能善待百姓,最后身死国破,史称云殇帝。
城头上的云字大旗纷纷坠落,焚世军的战马最终还是驰入了临安城。
大云没了……
“晏歌!你说话啊!”悲愤交加的叶泠兮拿起了地上已死宫卫的佩剑,指向了晏歌,“你为何会造反?!你说话啊!”
晏歌缓缓转过了身来,脸上泪痕未干,语气却是叶泠兮从未听过的冰凉,“大云的楚山公主已经在淮阳城头跳城殉国了,你虽然很像她,可你却不是她。”
“晏歌,你……”叶泠兮的剑锋已然顶在了晏歌喉间,心,狠狠一揪,“你刚才说什么!”
“来人!拿下这个冒充楚山公主的无知民女!”晏歌突然下令,焚世骑兵的长矛便将叶泠兮围在了其中。
“你不是我认识的晏歌……你怎会变成这样……你怎会……”叶泠兮的眼泪簌簌而下,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为死去的亲人哭,还是为彻底灭亡的大云哭,亦或是,为晏歌的见面不相识而哭。
物是人非……过去的晏歌有多忠义,此刻剜在叶泠兮心上就有多痛,过去的晏歌有多痴心,此刻叶泠兮的眼泪就有多酸涩。
“你也不是楚山公主!”晏歌说完,倦然挥手示意下属将叶泠兮拿下。
叶泠兮挥剑撞开周围的长矛,她悲声喝道:“你要不连我也一起杀了,否则,总有一日我必会亲手手刃你这个乱臣贼子!”
晏歌突然出手,紧紧扣住了叶泠兮握剑的手,红着眼眶逼她定定盯着自己,“是么?那我等着看看,你除了敢冒认楚山之外,还有没有这样的本事?”说话间,她颤然用力,终是逼令叶泠兮再也握不住长剑,眼睁睁地看着长剑滑落在地。
“啪!”
叶泠兮一个耳光打在了晏歌脸上,掌心是火辣辣的疼,心也是火辣辣的疼,她凄声道:“你会后悔的!”
“我从未后悔过……”晏歌的话说了一半又忍住了,她斜眼看了看赶来的副将,将叶泠兮扯到了副将身侧。
“楚山公主!”副将认得叶泠兮,他不禁惊呼道。
晏歌脸色一沉,“她不过是冒认之人,给本帅把她绑了!”
副将迟疑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天下皆知那日楚山公主戳心跳城殉国,断无活命的可能。晏歌一直护卫楚山公主身侧,她说是假冒的,就必定是假冒的。
想到这里,副将便不再迟疑,拿了绳索来,便将叶泠兮给五花大绑了起来。
“晏歌!”
“带下去,关入临安天牢!本帅要亲自审问!”
晏歌哑声说完,便不再看叶泠兮的泪眼,背过了身去。
“晏歌,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恨你……”
“那便恨着吧……”
这两句话,两人都未说出口,随着两人越行越远,恍然间,两人似是了悟了一句话——两个人一旦错过了,即便是再有交集,谁也不是当初的谁了。
几名宫卫连忙丢下武器,跪倒在晏歌身前,哀声道:“还请晏帅饶我一命,方才我等只是各为其主……”
突然,那名被叶桓刺伤的宫卫惨呼一声,捂着伤口不断在地上打滚。
晏歌急忙上前检视他的伤口,只见原本鲜红的血液如今变得一片暗紫,显然是叶桓刺人的那支匕首淬了毒!
心头一凉,晏歌只觉伤口也啧啧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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