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七八糟,不可开交。
当事人在医院病房做陪护,对于后面会发生的这些一无所知。病房里电视机的音量开到最小。她拿刀削着苹果,眨巴着眼睛,听一档说书节目,表情恬淡。
病房门吱嘎一声推开,吴越提着简单行李前来替班。他先敲了敲门,等悠悠转头去看,才笑着走过来,“悠悠,累了吧?”
悠悠摇摇头,将手里刚削好的苹果递给他。
“这么厉害!苹果皮没断!”吴越故作惊诧,果子接在手里,另只手腾出来揉揉她头顶,“我来接班,今天你学校报道,快去吧,舅舅的车在楼下等你。”
悠悠站起身,俯身亲了亲妈妈的额头,和吴越挥挥手,拿了自己的包,推开门,揉着眼睛去等电梯。
出门摸了摸脸,一愣,脸上光溜溜的,忘了戴口罩。
包里搜罗了下,也没有,半晌她拍拍脑袋,算了吧,过气明星就不要整这么多幺蛾子了。
然而她立刻意识到,失算了。
站在她前边的小姑娘偶然一回头,一照面,吃了一惊,眼睛渐渐瞪大,嘴唇徐徐张开,“哎呀,你不是郑悠悠吗!?”
周遭人听见,也都纷纷转过脸来,此起彼伏的“可不是吗?!”
一群人围上来要求签名。
悠悠很镇定,带着微笑,逐一给大家签过,再遮着脸,找了个机会退出人群,一口气跑到安全通道那里,急急忙忙下了楼。
还好人不太多。
跑到楼下,绕了个小圈子,方才找到舅舅的车。他正坐在驾驶位上抽烟。
悠悠敲敲玻璃。
郑泽摇下车窗。
悠悠趁其不备,劈手将他叼着的烟夺了,踩灭了,再捡起来扔进了身后的垃圾桶。回过头再从包包里掏出颗棒棒糖来,递到舅舅跟前。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郑泽嗤地一声:“你当本大爷三岁?抢了我的烟,拿根棒棒糖来哄我?”
悠悠笑了笑。
“快上来,咱们家的小学霸,出发!”郑泽将副驾驶那边的门打开。
悠悠上车系安全带时,开车的那个还在絮絮叨叨:“你外婆给你整了好多好吃的呢。杨阿姨一个劲地夸你,说你学校考得这样好,回家说了,她也觉得脸上沾光呢,都是她照顾得好,还说,寒假回来一定要让你帮忙给她家小侄子补补课。”
悠悠不理他,闭上眼睛装睡。
郑泽没好意思,自我解嘲式的咳嗽两声:“不烦你了。去了学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家里的事就交给我,不要担心。听到没有。”
悠悠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车子驶出去没多远,下起雨来。打在车上,噼里啪啦。泥土的气息弥漫开来。
悠悠睁开眼,少顷坐直,看着窗外的雨景,哈一口气,手指在窗玻璃上画细碎的图案,玩累了就靠在座位上歇息。
——宋清晨那里,不知道有没有下雨。
脸上欢喜的神色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宁静渺远,仿佛万籁俱寂,她在广袤的时间的荒漠里,与过去的自己对话。
实际上分别也才不到十天而已。
想起来却仿佛隔了几个世纪。
假使狠心不顾及家人,执意留在那个血族社群,以人类的身份也能活下去的吧。
渴了就喝水,饿了就吃橘子和鱼。
小龙女在绝情谷底吃了十六年的蜂蜜和鱼,非但活得好好的,那食谱还有解情花毒的功效呢。她为什么不可以?
但是。
她是人,她会老,色衰而爱驰,这是人的劣根性,她不是对宋清晨没信心,她是对自己没信心——当宋清晨和她的血族朋友都韶华依旧,独独她成了佝偻的老太太,满脸皱纹。到时候,难不成真的要玩婆孙恋?
所以她退缩了。
玛丽莲劝她再三思索:“你还年轻。还不到二十岁。以后漫长的四十年,五十年,你可能永远活在无穷无尽的悔恨之中。所以不要草率。”
而她只是坚持。坚称自己已经深思熟虑。
十七八岁的深思熟虑,听来或许有几分可笑。
但悠悠太了解自己了。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她的答案也不会变的。
车行颠簸。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刺鼻的汽油味漫进车厢里面来。她揉着眼睛往窗外一看,原来是加油站。橙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外边操作。
“悠悠。”舅舅递给她草莓牛奶。
她接了过来,捧着,却不喝。等他语意未尽的下文。
“刚刚又梦到小宋了?”郑泽啧啧两声。
悠悠没回应,自顾自开了牛奶,小心翼翼喝一口。
“舅舅有几句话,不是要干预你交朋友,就是,既然人家都走了,你就别惦着她了,毕竟是异类。”郑泽心直口快,“虽然说今非昔比,但我们悠悠的品貌,找个好对象,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不要怕,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吧?”
悠悠放下牛奶,从包里拿出手机,打了一行字递给他看。
郑泽一看,脸顿时垮了。
上边说的是:小舅,你更年期了嘛?
接下来甥舅二人都没再聊。主要是有人赌气。
好歹堵着这口气,将悠悠安全送到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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