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甚至都没有和自己说过,其实早在你趴在我窗台外淋雪时,和在我偷偷去给你弄肉吃的那个清晨,我就开始喜欢你。”明漪苦笑,“我早该知道的,在我三年前真正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后,你的美貌,风流,怎能不叫我沦陷其中。我只是后悔,若知今日会到这步田地,那一年应与你多度过几日欢快时光。”
屠酒儿的瞳孔渐渐扩大,她措不及防地明白一件事。
明漪那番话中,听得出喜欢她,到现在都喜欢。
她竟并没有受媚术的影响!
窗台外淋雪,清晨从厨房折返,这都是那个使用媚术的夜晚之前的事情。所以明漪在她施放媚术之前就已经喜欢上了她,既然已经喜欢她,那么媚术中的指令便失去了所有意义。
看来三年前她妄自从江南离开,而后又轻易听信霄峡的话,通通都是误会。
屠酒儿心中像打翻了调味瓶,愁的有,苦的有,悔的有,喜的也有。她挣扎着想告诉明漪,但咒钉将她牢牢钉在柱子上,丝毫动弹不得,连气音都发不出来。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明漪却在此时撇开了目光,指尖轻轻抚上自己的右脸,抚摩那里突起的疤痕,“我也想保护好这张脸。哪怕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只是喜欢这副与故人相同的样貌,我也想靠着它的掩护,在你身旁,苟且度日。”
屠酒儿努力想摇头,喉咙里的咒钉随着她的动作愈来愈深地扎进去,触及神经的疼痛让她脑子里一片眩晕。她不知明漪是从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做了这样的曲解,一时心急如焚,却又开不了口动不了身,只得楚囚对泣。
“你骗我,我也骗你,我不知道是我欠你更多,还是你欠我更多。”明漪放下手去,握起黑衣男子扔下的匕首,五指来回捏动刀柄,“我这辈子,最终不过这个落魄样子,没什么身外之物能还给你或者师尊。如果我死,能让你活下来,让玉虚免受青丘的讨伐,也算是……我最后能为你们做的一点事。”
屠酒儿睁大了眼,目眦尽裂,往前一挣,浑身经脉传来刺骨剧痛。
她只想说一句,我不是喜欢你的脸,我喜欢你。
如果她没有办法阻止她自尽,至少也不该让这个误会带进她的坟墓。
可就连这么一句话都无法说出口。
“此生了结,”明漪看向屠酒儿,目中带着几分释然,“我们便两清。我已尝够爱恨之苦,此后,天上人间,只盼与你……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
屠酒儿盯着明漪手里的匕首,拼尽浑身力气挣扎,每一颗咒钉都散开了浅淡的金光,深入骨髓地扎透她的筋肉。
明漪举起匕首,对准自己的心脏,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屠酒儿。
肘臂一收。
白的刀光,红的鲜血。
“唔……”
屠酒儿拼了命想开口说话,喉咙因为这种强烈的刺激返上来一股子血,她“噗”地一口喷出,血迹溅了满脸,染脏了那张三年来都不曾受污的面庞。
明漪倒在地上,胸口插着那把锋锐的匕首,眼睛还睁着,静静地看屠酒儿。
屠酒儿哭得撕心裂肺,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无措地张着嘴,满面泪痕交错着血渍,顺着她的下颌骨一直流,流到衣襟上,染成斑斑点点的污痕。
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死在她脚下。
突然。
明漪拼着最后一口气,伸出手去,一把抓住屠酒儿的脚踝。她的口腔里全是血沫,开口时,已模糊了声色。
“我……改主意了,我要……我要你记住我,记永生,永世……”她浑身都在颤抖,眼睛里混着泪,红得骇人,“但我……要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第84章 十年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 阿蛮也有了写手记的习惯。
这一日,天上阴云密布,但没有什么下雨的征兆, 微风习习, 反而让人觉得凉爽舒适。青丘四季常青,绿地茵茵, 野花盖面, 恰是夏初最好的天气。
她趴在狐狸洞口的岩石上, 就着外面微弱的暗光, 三根指头奇奇怪怪地捏着笔杆子, 一边思考着今日要写些什么上去,一边在新的一页端端正正写下年份。
甲寅。
接下来还没来得及落笔,便听洞外一阵吵嚷,没一会儿,就见小金乌拎着两个鱼篓子快步进来,看到阿蛮坐在一旁,直接把鱼篓往阿蛮面前的石头上一放,道:“快, 刚刚去天池捉的活鲤鱼, 快拿去用汤水蒸了, 浇上酱油, 香掉牙呢。”
阿蛮急得跳起来,“哎哟我的本子,都弄湿了!你不会注意点吗?”
狐狸洞的小妖看小金乌来了, 忙跑过来候着。
“你在写东西?”小金乌脱下外袍,递给服侍的小妖,往阿蛮的书页上打眼一瞅,“识字吗,就胡写。”
“我不识,就你识,神族太子爷就是了不起,鸟眼也会看人低,哼。”阿蛮抱着手记簿,辫子一甩,就要朝外面去。
“哎,你先别走,”小金乌高声叫住她,“嘲风在哪?”
小金乌不问倒罢,一问,更叫阿蛮想起他抢走了自己倾慕的嘲风哥哥这件事,气不打一处来,顶撞道:“嘲风哥哥去苍野之梧了,他才不会见你,你趁早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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