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蛮有道理,”屠酒儿嗤笑一声,又抓起瓜子开始嗑,“不过,我又是为何要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帮你这忙?白白让自己成为有夫之妇,阿漪知道了肯定更嫌弃我了。”
“有好处啊,”小金乌将胳膊撑在屠酒儿的椅子扶手上,凑近了趴耳朵,“你心仪的那位小道长不是修仙么?她要正常修下去,怎么都要个成百上千年的才能位列仙班。可有我就不一样了,我是神尊的儿子,天上唯一的太阳,玉帝见了我也要礼让三分。我和那些个仙官儿说一声,给那小道长一个仙籍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就连渡劫都可以省了,怎么样?”
“你倒真会给好处,这事儿偏是我一个妖永无法作为的。”屠酒儿倒真有点儿心动,这样一来,明漪能少很多麻烦,阿爹阿娘的态度也或许能有所改变。
“你不用马上答复我,可以多想两天,”小金乌掐指想了想日子,“不过可不能太久了,在四月底之前给我一个准话。”
“啊……行。”
“还有,这件事没有确定,不要告诉任何人实情,”小金乌的表情严肃起来,“尤其是那位道长,咱们大婚完成之前,什么都不可以告诉她。她会坏事的。”
第45章 另一种绝境
“她会坏事?这又从何说起呢。”屠酒儿漫不经心地拿起一把花生开始啃。
“你想, 她要是知道了,嘴上万一透了风儿吹到了不该听的人耳朵里,让大家都知道咱俩假成亲, 那到时候这亲还成不成?”小金乌瞧着桌面一板一眼地说, 桌上的瓜子皮都被他敲到了地上,“成, 就是天下笑柄, 不成, 父神的意愿无从完达, 咱们神界和妖界就更别想再拉近什么关系了。”
“你怎么知道阿漪就会告诉别人?”
“三三, 你摸良心讲,莫说是我一个外人不信她,就是你,你就能完完全全地相信她么?”
屠酒儿欲言又止,仔细想了一通。
能信么?
她不说话了。
小金乌笑了笑,又道:“你看看,那道长说到底就是迂腐顽固,保不齐哪天就把咱们打包卖给她师尊了, 你也怀疑是不是?这事如果要做, 我既已先允诺了好处, 你也该有点牺牲, 由她暂且误会去,回头慢慢解释嘛。不论如何,我只想顺遂地完成父神的愿望而已, 也望你能体谅。”
“啰啰嗦嗦的,烦死了。”屠酒儿把手里的花生壳全扔到桌上,拍了拍手,再没心思听台上的说书,“天都要亮了,你赶紧回天上去吧,太阳神。”
“行,回了,回了。你可要把我的话放心上,有空了好好考虑考虑。”小金乌起身,扔了一袋银子在桌上,点着那钱袋,“这都是真金实银,结账剩下的就带在身上,去东海这一路也能过得体面点。”
“算你有点良心。”屠酒儿毫不客气地揣下了钱袋。
小金乌笑道:“那是,毕竟是我要进门的夫人,怎么能委屈了你呢?”
“滚。”
“哎。”小金乌拎起挂在椅子背上的氅子穿好,临走时一抬手,“您慢用。”
“滚滚滚。”
屠酒儿笑着挥手撵小金乌走了。
脸转回来,她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目光没有聚焦地看着台上的说书老头。
其实这样也好,她可以升仙,那应该是自己能够给予的最大的补偿了。
补偿……
可她又如何能做到真正的补偿?
不能,到底是不能,她无论如何补偿不完的。不论是对于四百年前的花初,还是对于眼下的明漪,她都注定了拿什么都无法补偿,尤其是那一晚做过那件事后。
说来也好笑,这么些天过来,她几乎就快要以为明漪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可只有她一个人清楚,从青丘回来后,她所有的有恃无恐与自信,以及明漪所有的情绪失控,她们之间所有的转折点,都不过因她那晚使用媚术后多加的一句话——
“这一次也试着喜欢我吧,好不好?”
.
没有旁人的房间,背阳,光线昏暗。
明漪坐在床边,双手仍被附着妖气的铁索束缚着,她轻轻地靠在床柱上,安静地走神。
她又在想屠酒儿了。
想自己重生前亲手杀死她的情形,想自己刚刚回到庚子这一年时的心绪,想那些不知什么时候不经意间花在狐狸身上的心力。
其实重生后的日子并不长,从什么时候她开始有点喜欢那狐狸的呢?
可能是那个雪夜,她在屋里抄南华真经,她在窗外盖雪而眠。也有可能是那个她勾起她小指温柔说她想念她的一瞬间,让她觉得像坐在火边烤红薯一样舒服的错觉。她脑子里很混,分不清节点到底在哪里,但她能分清的是,她被她打动了。
而被打动之后,就是无尽的妥协。
对妖族身份的妥协,对女儿之身的妥协,以及与三年后命定的结局的对抗。
就算狐狸现在渐渐变得有点不那么温柔,她也再无法放下这已经开始的感情。她这人本就爱钻死胡同,但凡对什么事稍稍动了一点点的念头,她就会百折不回矢志不渝地走下去,哪怕脚下的路以及有龟裂的前兆,哪怕已明示了前方的万丈深渊,可只要踩上了开头,她就是半脚踏着黄泉也要全部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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