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昭连忙托她起来,“漪儿快起,何须如此客气?”
“是,”明漪端正站好,微颔下巴,“师尊叫我问您好。”
“好,好。许久不见,你都这样高了,忆你牙牙学语的模样,似乎还是昨日。”何云昭笑着拍了拍明漪的肩头,向殿内一伸手,请她进去坐,“这回怎来得这么快?倒不像你的脚力。”
“事情紧急,便想办法走快了些。”明漪抿了抿唇,拉开话题,“师叔,尽快和我说那条水虺的事吧。”
何云昭点点头:“也好,你我都是旧识,这事又实在急了点,我也不和你再多寒暄。来,这边坐下,阿忠,沏一壶庐山云雾。”
明漪一听庐山云雾四个字,喉头不着痕迹地上下动了动。
“想必大致的情况,霄师兄也同你说过了。我现下与你说说这具体是个什么形势,”何云昭拉明漪坐下后,叫人呈了东海地图来,平铺开指给她看,“咱们灵虚宫建址港口以内十里地,尚处陆地间,再外一圈便是沿海渔民安居之处,再外,就是海港木船区。现在,那条叫悬祖的水虺就在东海之上的无人岛,他有时会连续沉睡好几日,有时又接连半个月都不眠不休地搅动海水,引发海啸,最严重时水都淹到了灵虚宫的大门,可想而知那些渔民与海港被毁成了什么模样。我们试着派遣弟子坐船前往无人岛,但所有的功力和道法都困于小小木船的限制,还没接近就被悬祖拍起的浪花卷入海底;也尝试过引他上岸,但费尽心思他也只待在那个地方,也只做那一件事,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只听有船夫提起过,曾听闻悬祖口中长啸过‘敖广’二字。”
“敖广?”明漪皱起眉。
“不错,就是东海龙王敖广,那位奉天命镇守东海的上仙。”
何云昭接过阿忠沏好的庐山云雾,给明漪面前的杯子里添了半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既然如此,或许是悬祖与龙王之间的恩怨所导,师叔何不上报给仙界处理?”
“要是那悬祖也是仙,这事自然就归玉帝来管。但偏那悬祖是妖,仙界不至于插这一手,显得跌份,只能丢给我们这些修道人。”何云昭叹了口气,手指顿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明漪没言语,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心中暗道一声好茶。
“倘若悬祖的道行是普通妖物一类,我们何至于等到今日,它已修炼足数千年之久,就差临个劫成为神龙了,岂能是我辈能轻易降服的?”何云昭拈起茶杯盖子,轻轻地刮杯沿,却没有要端起来喝的意思,“道门之中已有多门起了注意,不少眼睛盯着悬祖,都想抢先降下来夺个功劳,抬抬自己地位。我们也见了不少门派来了,可没有哪一门是占过上风的,降又降不住,弃又舍不得,不少人都待在这东海,又无人肯一齐合作,都想捡便宜。”
“师叔是什么意思,想劝他们同盟么?”
“不,”何云昭却摇了摇头,“我并不想这么做。”
明漪不解道:“为何?当下之急是保护沿海百姓,联合其他势力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联盟?说起来轻巧,”何云昭冷哼一声,“若我灵虚宫拉下了这个脸,东海哪里还有灵虚宫的立足之处?道门中必是质疑之声四起,更甚会牵连到玉虚的名声,玉虚这些年本就被紫清殿撼摇了地位,此时定不能再被悬祖之事影响。”
“师叔,”明漪将茶杯砰得一声放在了桌上,眉眼间尽是严肃,“我们修道,难道不是为了造福黎明么?降妖除魔,何时成了你们争夺地位的噱头?”
“漪儿,你可不像一个这般天真的人。”何云昭别过头去,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
明漪一时语塞,她其实不是不懂,早在当初师尊为了稳固玉虚去动青丘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利益至上这个事实。
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现在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懒得盖了。他们把这种本不该发生的事情理所应当地挂在嘴边,就好像,只要它存在就是合规矩的一样。
“你年纪小,许多事情不如书本中说的那样轻便,你师尊叫你来历练历练是对的。”何云昭朝身边的弟子使了个眼色,“今日不再谈论了,我先叫人带你去休息休息,一路奔波,头脑想是也混沌着,睡一觉许能好些。”
明漪站起身,跟着那弟子走了两步,突然定住,低声说一句:“却不知是谁混沌。”
话罢,她便利索地走了。
何云昭没有恼怒,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悠悠叹气,自言自语道:“真是倔脾气。”
第59章 你有病啊
到了客房后, 明漪礼貌地道别了所有来看她的弟子,关上房门,一个人坐在桌边生闷气。
她本来只是气东海的事, 但越想越深, 又想到重生前那些记忆,便更觉烦闷。也不知她气了多久, 外面有人来叫她吃过一次饭, 被她回绝了, 再没什么动静。
天将将黑下来时, 窗户忽然被一阵风吹开, 一只白狐嗖的一下窜到窗台上,脑门顶蹲着一只画眉鸟。
屠酒儿向里一跃,化作人形,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衫一边笑道:“可进来了,门口那守卫也忒严实了点,等好久才等他们换值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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