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然该典客大人潘峥负责——”眼角瞥到苏岘微皱的眉头,肖声立刻变了话音,“只是……这潘大人虽能力不差但性情多变,恐生事端。”
“嗯,他的脾气是个麻烦。要搁以前……”
苏岘的眼神停滞在奏折上不动,右手伸掌拂过奏本,食指指尖一下又一下地在上面点着,明显是在回忆。
肖声站在原地沉默无言,但他陪皇上走过这么多年自然知道皇上在想什么,就这话头他都不知道听皇上提过多少遍。
——肖声,要搁以前水典客在的时候,朕从来不担心那些个劳什子蛮夷王,现下倒好,还要朕操心。
水典客,水星流。
苏岘从思绪中回神,揉了揉眉心,“今日朕有些累了,这些没看的折子你给朕整理好,朕明日连带着一道看了。”
“嗻。”肖声跟上苏岘的步子,追问了一句,“皇上既是累了,那太卜令今日可还要宣?”
“为何不宣?”苏岘停下步子转回头,脸上的表情甚是凝重,“规矩如何能随意变?即刻去宣!”
“奴才遵旨。”
肖声使了眼色派人去请那太卜令,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又朝着苏岘的背影紧跟了上去。
曜国始皇帝之所以能够将一个新的国家建立在这神州之上,太卜令功不可没。当初在职的太卜令叫奚禹廉,正是他在大战即来的前一天夜观天象,算出双方约好交战的地点——风幽谷翌日巳时会有天灾降临。当时占据一方为王的苏天相信了他的卦象,翌日他们用一小批将士诱敌深入风幽谷,巳时一到,果然天象异变,谷中刮起异常大的妖风,山上滚石被席卷到天上,最终纷纷从天而降,生生砸死了敌军半数以上的将士。
敌军军心涣散,不战而败,苏天这边却是以少换多,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此役苏天一战成名,从此势如破竹,节节胜利,最终占领了几个大的区域,收服了一些地方势力,建立了曜国。而奚禹廉自然成了开国功臣,享有无上荣耀,地位一时非常人能及。此后,苏天下旨,太卜令只从奚家世袭而出。奚禹廉的儿子、孙子,一代代的传承,到奚和这一代,已是过了数百年。尽管其中有些太卜令也受过压迫,但最终还是在历史的洪流中傲然存立,在曜国百姓的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席之地。
要说曜国最稳固的官职,这太卜令实为第一。
星辉宫位于皇宫最里侧,每每日落月升,月降日出,它是第一个被映照到的地方。用奚和的话说,享日月之精华,不失为绝妙之地。
此刻,苏岘背手立于星辉宫的梅园之中,着利落黄袍,静静地端详着头顶斜上方一簇将开未开的红梅。
“微臣奚和见过皇上。”
温润的嗓音来得并不突兀,苏岘转回头打量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
来人着一袭月白长袍,发带松松系于耳后,面如冠玉,身形修长,静如院中竹、林中松,气质卓然。
“爱卿不必多礼。”
“谢过皇上。”
“这梅何时能开?”苏岘抬手指着一簇红梅。
“惊蛰过后,必定满树繁花。”奚和并不往前去,只立于原地遥遥望着,“不过,将开未开才是赏花的最佳时机。不开无趣,盛开生厌,不如此刻这般,心中隐隐期待,最好不过。”
“爱卿所言极是。”苏岘笑得开怀,“妙,妙啊。”
奚和微微点头,眼里染了些笑意,“皇上今日想知悉些什么?”
“爱卿随意,朕听着便是。”
“那奚和便冒犯了。”语罢,他堪堪将衣袖折于手腕之上,仰头望着天,双手后背。
良久,他看向苏岘,脸上皆是愉悦之色:“恭贺皇上,后宫有上瑞降临。”
“上瑞?”
“嗯,赤兔属上瑞,降临于世,乃吉祥之兆。”
苏岘也是满心欢喜,一扫疲累之感,“这赤兔指的什么人?”
“这……天日尚早,臣现下无法知悉到底是何人。不过,这赤兔是女子,似是……处境难堪。”
“吉兆为何这般?处境难堪?”
“皇上莫急。”奚和温声温气,“这赤兔处境越艰难代表吉兆更佳,此为相反之势。”
“原来如此……只是,如果赤兔当真出了什么事,吉兆又当如何?”
“皇上思虑周到,微臣佩服。”奚和仰慕般地微微低头行礼,“虽说处境艰难,但臣发觉这赤兔周围有贵气环绕,呈保护之势。”
苏岘点头表示知晓,心里已在暗自思量,这赤兔到底会是何人。遗憾的是,他对后宫关心甚少,脑子里一时连妃嫔的脸都想不起来,浮于心头的,只有一张病颜。
“皇上可是有了头绪?”
“无。”苏岘摇头,“不过想起了一个人,心中有些怅然。”
“微臣有罪,引得皇上思绪纷乱。”
“无碍。”苏岘摆摆手,“爱卿何时能知晓这赤兔的身份?”
“五日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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