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玉瑾才开口,只是声音着实嘶哑:“陌儿好端端地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幼时的旧伤了。”
“那为什么不抹了去?”容陌又问, 修士只能虽不至通天彻地,但祛除几道伤痕却是轻而易举。
除非是因为这伤疤对师姐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容陌看着玉瑾的脸庞,似有探究之意。
“只是觉得麻烦,这里太闷了,我去透透气。”玉瑾不敢直视容陌的目光,迅速起身就要往外走去,却被容陌牢牢拉住。
“本也是我逾越了,掌门师姐若是现在出去,真真的疯症又该犯了。”说着,容陌打了个呵欠,卷着被子背身朝着里侧,闷闷传来一句,“我是累了。”
玉瑾看着容陌的背影,帮其微微拉上薄被:“睡吧。”
夜深人静,玉瑾却是看着顶上有些简陋的木梁辗转反侧,本来她为李真疗伤应比容陌更为困倦才是,但此刻却是半点睡意也无。
要说完全与容陌所问无关是不可能的,突然腰间被缠上一条手臂,这手臂的主人自然是容陌无已。
玉瑾低头看着容陌的玉颜,有些失笑,自己因为她的问题而苦恼,她倒睡得香甜,可是就这样看着,玉瑾也觉得眼皮越发沉重起来。
一望无际的漆黑,玉瑾下意识地看着自己身侧,空无一人,对面却有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小巷口期盼地等着,虽然骨瘦嶙峋,但确实是年幼的她......
果然又梦到了吗?
既然知道是梦,玉瑾也平静了下来,自从与陌儿关系亲密之后,她已经很少做这梦了,现在又梦到,大抵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由吧。
玉瑾没有动作,对面那个小小的她却是跑开了,跑向一对男女,他们身上的衣料光鲜亮丽,与孩童身上的残破不堪的粗布短衫对比鲜明。
孩童满是泥垢与伤痕的手想要去抓女人的衣袖,女人眼神嫌恶本意躲开,却被男人制止。
抓到了梦寐以求的衣袖,孩童看起来很是开心,女人脸上的表情也从嫌恶化作慈爱,女童就笑着和他们一同离开了。
玉瑾如同旁观者一样站在一旁,嘴角却是止不住的冷笑,眼前画面一转,女孩有了自己的房间,穿上了新衣,喊着那对男女爹娘,如同美好的童话。
可童话始终是童话,女孩被很好地照顾着,面色红润健康活泼,安然入睡可再睁开眼的时候,被铁链绑在了珠子上,而她的爹娘拿着利刃屠刀。
此时的她才知道这娘倒是她的亲娘,这爹可不是她的亲爹,她的苦苦哀求却换不来那女人的半分怜悯,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又多了一层。
奄奄一息的她被丢进了牢笼之中,周围躺着无数孩童的枯骨,那女人每天都来一次,打骂不断,心情好的时候却会扔下食物,也多亏了那食物她才得以残活。
玉瑾就这么看着那女孩拖着沉重锁链去捡那长满霉毛的馒头,面上冷漠,这样懦弱又没用的自己早就已经成为过去了。
夜半,女孩看着身上鲜血不断的伤口,目光麻木,已是绝望姿态,却在不经意的抬眼间发现了一株快要枯萎的花朵。
慢慢爬了过去,手指去碰触,却不想一滴鲜血砸到了它的头上,将嫩黄色的花瓣染成红色。
女孩想要伸手去擦,可越是越擦越多,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却发现那花朵如同收了鼓舞一般立了起来。
这次的梦倒是较之前的细致了一些,玉瑾想,她都快忘了这件事,原来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救了柳絮吗?不过是一时的兴起。
玉瑾慢慢闭上眼睛,后面应该应该就是师尊救她于水火之中,带她回灵阳宫的事了,每次她都会在这里醒来。
走马观灯,原是死前时刻才有的待遇,玉瑾却不知经历过多少次了,看着幼时的点滴,玉瑾慢慢抚上自己的身躯,上面的每一道伤痕都在灼热发烫。
可是过了一会,玉瑾却察觉到不对来,她似乎是被人困在这里,赫然睁开双眸,眼前的情景还在继续。
玉瑾却无心再看下去,运起全幅内息欲出去,却感觉意识正在下沉,就像是深陷沼泽,越是挣扎就沉得越快。
“仙长,我想与爹娘道别。”女孩扬起脸,向身边的玉清真人说道。
玉清真人闻言也是一愣,随即摸摸女孩的头顶:“想去就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女孩重重地点头,就小跑着去了祠堂的方向,里面躺着那对男女的尸身,两人的眼睛都瞪得老大,几乎要凸出眼眶,典型的死不瞑目。
女孩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女人,就开始在两具尸身上翻找着什么,终于在男人紧紧攥着的手中找到了,试了几次却是扯不开。
四处找寻了一下,奔向旁边,然后搬着这石头将男人的拳头砸开,捡起带血的丹药,鲜红如血,大如鸡蛋,丹香甜蜜。
这就是那对男女炼制多年的东西,最后也因此殒命,女孩将其收了起来,本想就此离开,就被女人抓住了脚裸,原来是还没死透。
女孩没有补一刀的兴趣,脚上用力狠狠地挣脱开女人的手,却被女人微弱的声音给阻住了。
“等等......我,有东西......给你,你把......我扶起来。”
女孩犹豫了片刻,依言将其扶了起来,女人动作艰难地从怀里拿出香包一样的物什:“这个......能遮住那珠子的香气,就算是飞升后的仙人也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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