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看出来了,这套剑法的关键该是要制住敌人的行动,而非伤人,更别说击杀对方。
因而钟离晴认为,这三招还是太过平和——如果换作她来攻击,那刺向对方的就不会仅仅是两处麻穴,而是死穴了。
“第三式,反弹琵琶。”晏子楚只看了一眼勉强跟着他的解说完成对招的尤康宇,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更没有点评,只是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回到灰衣弟子的队列之中,自己反手折了一根树枝,也不做修剪打磨,手腕轻甩,就这样舞了起来。
钟离晴不由看得眼前一亮。
——这晏长老使的剑法分明与刚才那尤家叔侄的大同小异,而偏偏就是那一点细枝末节的差异,最后落在诸人眼中便是截然不同的效果,好像演练的并非同一套剑法似的。
一套剑法的精要,除了形、诀、神、势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意。
这个意,是意念,也是意境。
尤家叔侄的形勉强是到了,诀也没什么大差错,只是神上边差了许多,更别说凌厉霸道的剑势,而这晏子楚剑随心动的意境太过高深,别说是摸到门槛,恐怕就连感受的眼界都不曾有。
那晏子楚只演练了这三式,而后便一甩袖袍,泰然自若地在那棵被他砍去了枝桠的桃树下盘坐,沉目修炼了起来。
钟离晴只觉得从他身上逸散出的丝丝灵力正源源不断地飘向那棵桃树,本来还有些萎靡的树干也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一般,渐渐恢复了元气。
——怪不得这里上千名弟子,能够人手一把桃木剑,而这些桃树依然健在,一棵不拉地存活着,只怕这位晏长老没少替这些树渡灵力。
日积月累下来,再普通的植物都能变成灵植,难怪这桃木树枝做出来的桃木剑会蕴含灵力。
三式剑招对于钟离晴来说实在是过于简单了,早在旁观那些灰衣弟子自行练习时就看了个大概,尤家叔侄对招时分析得透彻,当晏子楚演练时,钟离晴觉得那三式剑诀便像是刻在了自己脑海之中。
她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情况,但是她在看那晏长老舞剑时,好像能看到剑刃上缠绕的一圈微光,而当他挥动时,那桃木剑仿佛有龙吟虎啸似的低鸣响起。
穿透耳膜,直抵人心一般的震撼。
钟离晴甚至觉得自己会被那股山崩海啸般的气势压成碎末——而事实上,晏子楚只是平淡地演示了一遍那三式剑招,在普通人眼里,也只是动作比尤家叔侄标准些,姿态更优美些,却没什么特别的。
扫了一眼神色平静的敖家兄妹,钟离晴差点都要质疑自己了……偏过头又看了一眼目光湛湛、似有所觉的淳于秀,这才放下心来——看起来,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感觉到了异样。
这晏长老的剑意,磅礴如海,非常人能及。
钟离晴阖上眼,先在心里过了一遍动作,而后举起剑,慢慢将灵力渡到手中的桃木剑之中,控制着灵力的走势,一点点地将桃木剑包裹起来,甚至连肉眼难辨的缝隙与孔洞都充斥填满,使这把剑被灵力包得密不透风——在这之后,她才觉得这把桃木剑如指臂使,更得心应手了。
这个过程花去了她两个弹指的功夫,而其他人已经开始比划起了剑招,她这凝神闭目的样子,倒像是忘记了剑招而拼命回想一般。
她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条斯理地举起剑,脑海中想象着一个骑在青牛背上,嬉笑指路的清秀牧童,倾身翻腕,剑尖指向对方,平平刺了出去。
她不是在用腰上的劲道,也没有在手腕上着力,而是通过神识操控着灵力,用包裹着桃木剑的灵力带动着手腕和腰身做出那一式的动作,下意识地模仿着晏长老身随意动的状态——对别人而言是身体在舞剑,而钟离晴却是在用“意念”舞剑。
不过很显然,这并不如她设想的那么容易。
她的神识的确强大,但是这样持续性的灵力操控还是初次,更别说是控制着外物沿着她设定的运动轨迹,虽然看上去是在练习剑诀,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同时她也在借着这种磨练神识和意念的方式,琢磨那种玄而又玄的空间力量。
在旁人看来,钟离晴就像是一个七老八十的健忘症,挥舞木剑的姿势慢得不可思议,然而动作却又偏偏一丝不苟,标准得挑不出错来……直到急性子的汤沅都耍完了一整套剑法,钟离晴的第一式才刚要变招过渡到第二式。
而等到钟离晴练完了那三式剑招,累得额头上都沁满了汗水,偌大的校场上只剩下寥寥数人——除了零星几个抱着手臂对她指指点点看笑话的弟子,就只有一同进来的三人和与她同住的汤沅了。
“哟,终于打完了,你可真能磨蹭,”敖幼璇见钟离晴睁眼看了过来,神色清冷,眼中却异彩微闪,如披星光,教她不由愣了一下,猛地咬了咬舌尖唤回自己的神智,这才若无其事地继续未完成的嘲笑,“我还以为要在这里看你打上一整天呢。”
钟离晴蹙了蹙眉,从袖中抽出一条帕子擦了擦头上的细汗——自从炼气成功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这么多汗了,看来这种涉及到神识意念的锻炼,还真是损耗心力,只是收获也不小,至少她觉得现在比练剑前的自己神识要更凝实了——虽然只有头发丝儿那么一点点的增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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