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下的演武场,犹如被疾风骤雨扫刷过一般,生生揭去了一层,莫说阵法,就连里头作为阵基的两件法宝也不复存在,被毁了个彻底。
“承让了。”钟离晴高深莫测地看了一眼压不住惊色的众人,拱了拱手,颇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淡然。
也正是她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教铭因旸的脸有片刻的扭曲,几乎克制不住冲上去将这个才刚踏入散仙境的小姑娘灭杀在此的恶念。
她破了自己的阵法也就罢了,偏偏还是这么一副云淡风轻,不费吹灰之力的模样,不啻于将他这个自诩阵道天才的面子狠狠踩在脚底下。
还能保持风度地站在原地道贺,只是因为众目睽睽之下,当着使团诸人,不好动手罢了。
铭因旸违心地赞了几句,死死咬着后槽牙,掩去了眼中的的算计与怨毒。
直面于他的钟离晴将对方的神色尽收眼底,微微一笑,却是一副什么都没察觉到的天真烂漫。
要破那铭因旸的阵法,说难不难,说简单,能够与她一样走捷径的人却也不多。
她身负稀世罕有,可说独一无二的空之灵力,能够轻而易举地转换于五行之属,自然也能颠倒于阴阳之间。
曾经滞涩艰难的转换,在她成仙以后,不过是一个念头的功夫。
从双手分别推出一阴一阳两股截然不同的灵力,分别击向那两件法宝,重塑乾坤二重法门,逆行灵力,只一个周天便断了原来的阵法联系,破了此阵的圆融结构。
不仅如此,她在模拟完第一圈时便即刻加大了灵力的输送,本来只是打断了阵法的运作,却因为她的莽进,毫不怜惜地将连同阵基阵眼在内的整个阵法都化为乌有。
诸人只知道阵法停滞,而后消散,却无人知道她是如何办到的。
铭因旸一脸肉痛,教她心中十分快意,而随后对方闪过的狠戾杀念,更是甚合她的谋算。
现在看来,铭因旸恨她入骨,怕是会有所动作,仗着在铭因家的地盘,耍诈使阴,教她有苦说不出——就怕他不来呢。
“自古英杰出少年,不愧是封赐使团的特使,果真不凡,是犬子献丑了。”铭因徵朗笑一声,打了圆场,望向钟离晴的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欣赏,还有几分惊疑。
“能得前辈一句夸赞,不枉晴于阵之一道,钻研毕生,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得到‘阵道之璧’的亲自指点呢?”钟离晴深深地望着铭因徵,笑得乖巧又腼腆,眼中带着几分期待渴慕,还有几分害怕被拒绝的小心翼翼,“家慈若是知道晴得蒙指点,必定欣慰万分。”
她有意抬出阿娘,便是吃准了铭因徵此人刚愎自用,又自以为深情,听她这么说,念起旧来,便不会拒绝。
见识过她平日里冷淡又清傲的样子,再看她此番矫揉做作的小儿女情态,着实违和,蔺云兮面色古怪,不忍直视地偏开了眼。
而谈昕爵本想说些什么,却在君墨辞不咸不淡的一个眼神下,面色通红地闭上了嘴,握紧拳头,愤恨不甘地低下了头。
铭因徵自是不会关注这些小辈之间的眉眼官司,迎上钟离晴的眼神,又听她提起“家慈”,心中顿时补全了一个缠绵悱恻的故事,感慨姜令娴对他的痴情,心间微微一动,也顾不得长子的委屈与恼怒,宽厚和煦地点了点头:“提携后辈,举手之劳,小丫头心系阵道,为……我很欣慰,便破格指点一二又何妨?”
“如此甚好,前辈——请。”钟离晴满意地勾唇,彬彬有礼地翻手一抬。
在铭因徵缓步走来时,钟离晴素手掐了一个法诀,从储物戒指中召出一匹朴实无华的素白绸布;忽略诸人不解的目光,指尖灵力流泻而出,操控着长逾数丈的布匹腾起翻飞,将一小片空地围成了四方的屏障,将她包裹在其中。
而等铭因徵在她身前不远处站定之后,恰逢这方形的最后一面围拢——这匹布围成了一个简陋的四方遮帘,将她与铭因徵围在中间,隔绝了诸人直白的视线,教他们只能从一片朦胧中看到大概的影子。
就在有人禁不住想嘲笑钟离晴的寒酸与天真时,却发现自己的神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穿透过那一层连顶棚都不具备的简陋遮幕,更不要说看清二人的神色,听清二人的对话了——事实上,除了凭借肉眼模模糊糊地分辨出幕布之后相距数尺,遥遥相对的两道身影之外,其他人竟是没能得到半点有用的信息。
不仅是修为与钟离晴相差无几的修士,就连那些修为远远高于钟离晴的前辈都没办法看透这层遮幕——若非这匹平凡无奇的白布乃是某种特殊的法宝,便是布设阵法的人,有什么精妙绝伦的手段了。
只是,若真的是后者,那这小姑娘的能耐可就值得推敲了。
看她与铭因徵的对话与神色,该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吧?
一时间,诸人神色各异,来回交换着眼神;而铭因家的人,特别是铭因徵的子嗣们,脸色不由地得难看起来。
无论被拦在外头的人怎么想,铭因徵一直保持着翩翩君子的风度,耐心地等着钟离晴施展,一是他自信,凭着自己的修为与阵道造诣,而钟离晴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绝不会有什么危险;二是钟离晴虚空画符的手法委实令人惊艳,纵是他也做不到这么行云流水地刻画,不免看得入了神,打定主意要瞧瞧钟离晴还能带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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