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孩子们孤立敌视的女童并非没有听见那些伤人的话,然而她只是装作蛮不在乎的样子,悠悠站起身,拍了拍沾到些许灰尘的裤腿,慢慢走向更为远离闲言碎语的角落里。
仿佛听不见,看不到,就可以当作不存在一般。
那个女童是谁?为什么她觉得如此熟悉?
心中油然而生的孤寂是怎么回事?
她想冲到那些孩子面前阻止那些谩骂攻讦,想追上那女童将她搂进怀里温言安慰……然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眼睁睁看着画面被蒙上一层灰霾,逐渐淡去。
“晴空,真的要报考医学院吗?你知道的,院里是负担不起那么高额的学费的……”其貌不扬的老妪一脸慈和地拉着青稚又隐现标致容色的少女,耐心地劝着,紧蹙的眉头里藏着心疼与为难。
“院长妈妈不必担心,只要取得Y大的特等奖学金就行了。”少女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巧笑倩兮的弧度里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倔强。
“晴空不是最喜欢设计了么?怎么会想到去读医?莫非……是为了我么?”躺在白色病床上输液上的年轻女子苦笑着问道——眉目如画,气质清卓,纵是一身病服也压不住隽雅端丽的风姿。
“不,你怎么会这么想,”更为年轻的少女替她掖了掖被角,盖上她冰凉的手背,轻笑着摇了摇头,“当然是因为医生受人尊敬,而且挣的钱多啊……”
——只有足够多的钱,才能供得起庞大的医疗消耗,才能还得上孤儿院的巨额亏空。
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而她在这年岁,却早就被柴米油盐压垮了脊梁,忙忙碌碌奔波生计,没了风花雪月的闲暇。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能不能醒来,全看她的求生意志了。”白大褂的医生淡淡地说完,便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晴空,把她接回院里照顾吧,医生说她会变成植物人,以后都醒不过来了……医院开销太大了,咱耗不起……”老妪哑着嗓子对眼眶通红的少女说道。
“治不好她,我学医还有什么用?与其敷衍了事,不如同死人打交道来得爽快。”少女长成了窈窕美丽的女人,却再也没了笑容,不顾规劝放弃了前途光明的外科转行做了法医。
而后不久,随着警员执行任务的时候,女人出了事。
火光中,眼前被赤色弥漫,那种惊惶痛苦如同真实存在,炽热灼烧着她的肌肤,疼痛拉扯着她的识感,就好像真的经历过那起事故似的……
影像交织,痛苦蔓延,她想呼救,想呐喊,口中却发不出声音,耳朵里也一片轰鸣,胸口犹如阻塞着什么,教她几乎要窒息。
——不要、不要、不要!
“少主,少主,您怎么了?”听到里间传来细微的动静,守候多时的侍女立即轻手轻脚地靠近,却不敢上前一探究竟,只能隔着层层叠叠的纱幔,耐心地一遍又一遍询问道,试图借此唤醒仿佛被梦魇纠缠的主人。
“不要、不要……”床铺中蜷缩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婉丽的声线可以听出是个年轻的女子,而那仓皇呜咽更是教人心生怜惜——只是,不论如何心焦如焚,侍女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在主人未经允许下私自上前查看。
她这位主子尤其忌讳这点,所以她也只能壮着胆子又提高了几许音量,盼着能凭此叫醒对方:“少主,可是魇着了?少主……”
“沐姐姐,不要丢下我……不要!”那宛如低泣的咽语在惊叫过后戛然而止,只有一道略微急促的喘息声打破突兀的寂静。
侍女的冷汗“刷——”地落下,生怕触怒了主人,连忙清了清嗓子,抢在那份沉凝漫开来以前打破了尴尬,宛若什么都不曾觉察般温声说道:“少主,您醒了?可要洗漱?”
话音落下,却久久不曾听到对方的回答。
侍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的主人下一句就是将她拖下去处置了。
虽说她的主人年纪轻轻便心思深沉,教人无从捉摸,可比起那些性子暴戾,动辄发配打磨侍婢的主子,委实称得上宽宥仁和了。
唯有一点:主人不允许任何人在她就寝时接近她的床榻。
若不是前头那位小祖宗几次三番来催请,她也犯不着上赶着来触这霉头……想到此,侍女跪伏得更深,将头埋下紧贴着地面,眼中却不由得浮起一丝委屈。
“你……是谁?”就在她的心一点一点陷入绝望,忍不住主动开口哭求请责时,就听主人清婉雅致的嗓音柔柔地响起——除却初醒的喑哑,更带着几分无措的警惕,却没有她以为的愠怒。
“少主,您怎么了?奴婢是姜茜,是您的贴身侍婢,您不认得奴婢了吗?”侍女略略松了口气,却马上升起另一种担忧,顾不得害怕,膝行几步上前,小心地透过纱幔打量着坐起身的女子。
乌发逶迤,削肩素腰,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无需半点描摹便足以容色倾绝,的的确确是她的主人无疑。
而那眸中的迷茫之色,也在瞬息过后,如昙花一现,消失不见了。
“姜茜?哦,是姜茜啊……没事,大概是被噩梦魇着了,不太清醒……无妨,现在几时了?”短暂到犹如从未存在的迷惑之后,那绝美的女子漫不经心地撩开纱幔,俯视着依旧跪在地上的侍女,勾唇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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