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老一辈大概听过他,他是晚间谈心节目《夜渡星河》的主持人。”宋欲雪的声音谈不上温柔,却是有一种能够让人平静的魔力。她娓娓道来,如同小溪长流,又蕴含着力量,“他被誉为“长沙第一嘴”,却在97年8月19日的傍晚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全场安静。
“尚能的离开,是我国继上海,北京之后发生的第三起谈心节目主持人自杀事件。”
祝随春看着宋欲雪,她撩起了散落的短发,眼神里是可惜与悲悯。
“谈心节目的主持人就像一个垃圾桶,还是一个备受考察的垃圾桶。你不可以设想下一个打进热线的观众是谁,你不知道他要说什么,甚至你不能知道他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谎言。”宋欲雪顿了顿,“而你,要在既定的时间里,要给出一个答案。这一个时间里,你要承受判断,思考,回答的压力,你要接受知识量的考察和蓄意的刁难,你所有的情绪都被观众所左右。而当你从节目里脱离,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昏黄的路灯下只走着你一个人,就连唯一听你倾诉的影子都只是暂时。”
“你必须要有足够强的心理素质,才能做好,并且一直做一位新闻工作者。”
祝随春仰头看宋欲雪,她也是孑然一人,茕茕而立。她孤独地站在讲台上,无人能够与之比肩。就连那天酒吧相会,她也是一个人。她总是一个人。祝随春心里好酸,她想起宋欲雪得到的那些奖项,会不会每次拿着奖杯回家时,她也是一个人呢?如果路上没有灯光,她获奖的喜悦都无人可分享,影子不在家。
祝随春觉得自己着了魔,为什么会这么想?她一点也不了解宋欲雪,却开始试图了解她的孤独。
她想起海子的一句诗来。
你说你孤独,就像很久以前,火星照耀十三个州府。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贝发现我的错误!
第008章
“紧张?”宋欲雪停下步伐,转头去看随春,她正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埋着小脑袋啃着手,听到她讲话后略有懵懂地抬头,又立刻把手收在背后。
她一早就察觉到了,这姑娘一紧张就喜欢对自己的手做点什么。
宋欲雪摇了摇头,她想起今天要和祝随春谈的话题,的确也是不适合在办公室这样的场合里讨论。
宋欲雪问,“中午有约吗?”
祝随春摇了摇头,动作有点大,她走神地开始担心自己今天扎的丸子会不会因为她的用力过猛而散开。
宋欲雪打了个电话,在校园的四季餐厅定了个位置,然后带着祝随春往那边走。祝随春大一时候来四季餐厅吃过很多次,这里以日料为主,价格昂贵,多是用来招待外来嘉宾。但环境很不错,隐秘而安静。可宋欲雪干嘛带她去吃饭?
“宋老师,今天的点名表——”祝随春提醒宋欲雪。
宋欲雪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点餐单,道了声谢,又把餐单推给祝随春,“今天助教没请假。”在见到祝随春摆手拒绝并且把餐单推回来后,她便低头翻看,“怎么,这么想跑腿?”
那也得看是为谁跑腿。要搁以前,撩妹王祝随春便会这样回答。可对上宋欲雪,她简直有口难言。祝随春摸了摸鼻头,四处乱看。她有种隐隐的预感,预感那些可能将要从宋欲雪的口中蹦跳出来的词汇,会改变一些东西。至于什么词汇,又或者改变什么,她没有确切答案。但是她就是清楚。这是一种很神奇的预感。或者可以将其称之为女人的第六感。
宋欲雪询问祝随春有没有忌口,祝随春其实有好多不吃的,比如蛋黄,比如茄子,但她只是摇头。她猜测,寿司里的东西她大概都能忍受。
宋欲雪看着面前坐立不安的小孩,轻笑出声。
“祝随春,是吧?”
这是祝随春第一次从宋欲雪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点名不算。在这样的餐厅里,这样旖旎而温暖的灯光下,宋欲雪整个人像是被覆上了一层宝格丽的柔光,连带着声音都被美化,尾音上扬如同一只猫撩过心角。她的心好痒啊。怎么可以这样呢?高高在上,就一直高高在上就好了呀。为什么要偶尔弯腰来抚摸她的头顶呢?不能输。她怎么可以每次遇见宋欲雪就和老鼠遇上猫一样呢?她的大胆,她的热烈,她的直接,怎么可以都被拘谨束缚呢?她不能输。
于是下一秒,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从师生转为了对等的,平视的,位于无硝烟战场上的敌手。祝随春拿起茶杯灌了一口,单刀直入,她看向宋欲雪,眼神里满是清冽的少年气息,这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孤勇,而是在砥砺以后依旧澄澈的纯真,“宋老师,今天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她已然走到了悬崖边上,她不介意自己推自己一把。
宋欲雪显然被惊讶到了,她眉梢轻挑,想到祝随春那夜醉后的模样,又觉得这也该是她。她不会是那个永远不知所措,会闹笑话的小孩。她敏感,纤细,有着纯粹的直觉。这个时刻,宋欲雪倒有些难以开口了。
菜被端了上来,宋欲雪竟然觉得轻松,被打断的轻松。
但显然,祝随春没有放过她,或者说,她没有放过自己。
“宋老师。”祝随春看着宋欲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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