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等人来时,沈绥还没出发。沈缙恰逢在门口,正好迎了秦臻,一行人往青庐去。就在此时,沈绥从前堂走了出来。跟在秦臻身旁的赵子央立马嚷嚷起来:
“呦!新郎倌出来了!”
众人扭头一瞧,便见一位红袍俊郎拾级而下,向此而来。在场诸位大多都是头一次见沈绥穿大红赤色,殷红的色调衬得她肤色愈发白了,眉目俊朗又添几分,更加春风满面,真是一身奇特的男儿家的魅色,让人移不开眼去,赞叹此子真乃下凡神君。
她大步而来,老远便揖手,唇角弯起,笑道:
“秦公、明公,子央、子杰(王俭字),欢迎欢迎。”
“哎呀,真真一个好俊郎!”明珪赞叹。
“伯昭兄,你穿赤色太好看了,你以后要多穿这种亮色,别总一身青白的。”赵子央笑道。
“你别瞎说,赤色怎么能乱穿?”王俭驳斥他。
赵子央道:“我没说赤色,我说亮色,子杰,你真是认死理。”
看着他俩斗嘴,沈绥低头浅笑,温文尔雅。她看起来很沉得住气,今日大喜也不见情绪有多么激昂。但了解她的人,却知道她现在有多紧张,又有多喜悦,那飞扬的眉梢,都已压不住了。
秦臻很开心,一直呵呵笑着,眼里满是欣赏与欣慰。
“诸位,吉时已到,我得去迎亲了,诸位请便。”沈绥再度拱手说道,随即,她对沈缙道,“仲琴,你替我接待几位。”
沈缙点头,她行动不便,不能跟随阿姊去迎亲,实在是遗憾,所以她要留在家中,替阿姊接待好客人。
沈绥带着几位傧相,以及迎亲的车队出发了。
大唐北方的婚俗,迎亲,新郎率车队出发。车是黑漆的马车,一共三辆,新郎坐一辆,后两辆预备给新娘。傧相骑马在车侧,车队前,有专人执烛前行引路。沈绥大婚,有四位青年男子毛遂自荐,成为傧相。一位是李白,一位是救下杨氏叔姪的鲁裔,一位是明珪的长子明庄,最后一位非常出人意料,竟然是一位相当年轻的道长,听说是司马承祯最年幼的弟子,道号玄临子,是特意从嵩山赶来的。小道长眉清目秀,傧相的喜服一穿,谁也看不出他是个道士了。
车队刚从沈府出门,尚未离开坊街,就被大片看热闹的老百姓围住了,纷纷跟随。很多人还自发地跑回家中,取了谷物豆子铜钱,往车上抛洒。近些日子沈府欢天喜地,张灯结彩,洛阳谁不知道“雪刀明断”沈伯昭要迎娶“白莲仙子”张若菡的事?沈绥为了今日迎亲殚精竭虑,殊不知她的街坊邻里们也准备多时了,很多人非常热心地来帮忙,这些谷物豆子铜钱,便是其中之一,抛洒上婚车,一直撒到新娘家门口,祛煞辟邪,讨个好彩头。
车队一路被簇拥着前行,速度不快,穿街走巷,带动了大批看热闹的百姓。从思恭坊走到归义坊,短短一小段路程,沈绥愣是走了三刻钟才走完,足可见看热闹的人有多少了。若不是她以防万一,提前了不少时间,再加上千羽门不少弟兄在帮忙开路,怕是就要堵在路上走不动了。
当车队好不容易抵达张府门口,那场面,真可以用万人空巷来形容了。沈绥怕生出事端,忙下车,想赶紧入了门,接了张若菡回府,可随行的喜婆说这不合规矩,得按着规矩来。规矩就是,沈绥得念入门诗,才能入门迎新娘。门口,张家二房郎主的张九章正立在那里,代替兄长嫁侄女。
明庄作为沈绥的傧相,才思敏捷,竟是抢在李白这个大诗人之前,张口就来:“昔年将去玉京游,雪刀明断沈北斗。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第一关过,张九章呵呵一笑,让开身子,迎沈绥入门,沈绥递上一对活雁,张九章亲手接过,随后才给下人。之后,一行人并做一股,向张若菡的闺房而去。一路上沈绥脚步匆匆,诸位傧相,包括张家人,都快跟不上了。众人暗笑,新郎倌可真着急。
眨眼至张若菡的闺院门外,门口却又多出三位“门神”。原来是张若菡的两位堂姐回门了,并上二婶王氏,三女挡在门口,气势汹汹。
沈绥揖礼,却被大堂姐劈头盖脸喝道:
“新姑爷,催妆诗唱来。”
这次,李白摇头晃脑开口了: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作好春。不须满面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哈哈哈……”傧相们纷纷笑起来,就连看守闺门的三位娘子都面露笑意,好一个“留着双眉待画人。”这可是相如文君,画眉恩爱啊。
催妆诗成,却见闺门开了一道缝,无涯鬼头鬼脑地探出身来,在二堂姐耳畔嘀咕了一句。二堂姐掩唇一笑,然后正色,看着沈绥道:
“我家三娘道,她要听新郎倌作一首催妆诗,不然不出来。”
不愧是曲江三娘子,真是出其不意。
沈绥笑了笑,急思片刻,音色清朗,张口吟道:
“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韶台近镜台。
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
“好!”傧相们纷纷鼓掌叫好,到底是新郎倌,这诗就是为新娘量身打造的,真是何处不深情?“韶台”暗合曲江张家,曲江就在韶州。“镜台”则指的是夫妻闺房梳妆的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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