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被点名,李季兰惊了一跳,原本苍白的面色,逐渐涨得通红。她咬紧牙关,最后下定了决心,忽的离席,来到会客厅中央,斜对着沈绥与张若菡,拜了下去。沈绥眸光微凝,张若菡却连忙道:
“季兰娘子,你这又是为何?”
“季兰隐瞒了沈先生沈娘子,是季兰有过,因而谢罪。范阳李氏近日死去的那位嫡长子,是我的生身父亲,我是他与一名侍女之间诞生的孩子。幼年时,我被我母亲悄然带离范阳,一路去了长安,她将我卖给了一户李姓人家做养女,自此销声匿迹。那个时候我已然记事,是以这些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她缓缓道来。
“那么,你可知道你母亲为何要带你离开范阳李氏?”沈绥询问道。
“我后来与我的生身父亲取得了联系,他告诉我,我母亲本就不是李氏家族中的人,她在李氏府中待了八年的时光,似乎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我隐约记得,她在我很小的时候,会暗中召集一些家中的仆从、婢女集会,为他们宣讲一些奇奇怪怪的言论。他们人手一个十字架,似是景教徒。”
“那么后来,又发生了何事?促使你母亲带你离开?”
“那年,河北道爆发了一场异端邪教的清剿风波。河北道当年是景教传教的重要地区之一,我隐约记得小的时候,范阳一带有好几座大秦寺。而我母亲带我离开的那一年,景教徒几乎被屠戮干净,此后再也没见到过景教徒出现在河北道的地界之中。”
沈绥点了点头,一旁的崔祯闻言,似是想起了什么,面露恍然之色。而了一依然是平静如水,默然拨动着持珠。
“那么,你所谓的前往河北道寻找你昔年的姐妹晏大娘子,此话究竟是真是假?”沈绥又问。
“千真万确。”李季兰道,“我确实是为了找她,为了解救她。但我……还有一些私心,我还想找到我的母亲。当年,我之所以会跟着晏大娘子入那邪教,就是因为我母亲的缘故,我想要顺藤摸瓜,寻找到我的母亲。”
沈绥呼出一口气,缓缓露出了笑容:
“想必,这便是邪教组织杀死范阳李氏的嫡长子的原因了。眼下范阳李氏的老家主重病在床,家中所有事物都是这位嫡长子在打理,这老家主一旦仙逝,嫡长子必然会立刻继承家主之位,他在范阳李氏的地位举足轻重。凶徒杀死他,报复的意味很明显,因为当年那场清缴异端邪教的风波,正是由范阳李氏率先发起,清河崔氏第一个响应,此后,河北道众多的世家大族均有出手。而你们两家,出力最多,对异端邪教的打击力度也最大。我说的没错吧,蔚尘先生?”
“确然如此……”崔祯咬牙,“只是我没想到,这些亡命之徒,竟会在这么多年后,依然要图谋报复,真是可恨至极。”
“了一大师,您可还有话说?”沈绥再度询问了一。
然而这位气度非凡、神秘莫测的尼姑,却依然缄默不语。
“您不说也没关系,今夜,自会有人告诉我们答案。”沈绥缓缓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紧赶慢赶还是赶出来了,好险。
第一百四十七章
沈绥抛出一句话, 之后便再也不发一言, 闭目养神。崔祯为难地看着她, 见她不发话, 李瑾月也仿佛没有任何意见一般,气定神闲陪坐一旁, 到好似沈绥才是主,她成了从。
再看看那了一神尼, 也依旧是一言不发地拨动着持珠, 估计在场之中, 要比耐性,再也没人能比得过这些出家人了。
崔祯抿了抿唇, 长出一口气。望了一眼漏壶, 瞧见已然是入了酉正时分,他忙问道:
“哎呀,瞧崔某这记性, 沈先生等人远道而来,可用过晚食?若是没用过, 我立刻让人去准备。”
“不必费心了, 蔚尘先生, 我等已然用过晚食。”沈绥笑道。
这下好了,就在这干坐着吧。崔祯叹息了一声。
如此,又沉默地坐了两刻钟,崔祯实在坐不住了,低声问道:
“沈先生, 我们就这样在这里坐着吗?这要坐到什么时候?”
“坐到了一大师愿意开口为止,若了一大师这一夜都不愿开口,那么我等便候着主角登场。”沈绥半阖双眸,缓声道。
“唉!”崔祯重重叹了口气,张口想再劝劝了一神尼,见她那副入定了的模样,到嘴的话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蔚尘先生,您不必着急,且等着。至少,在场这么多人,都是为了护您性命安全而来。想必,对方今夜决然得手不得。您不若将此当做候场看一出好戏,如此,不但不会焦躁,反倒会生出期待之心。”沈绥谑笑道。
“哈哈哈哈……”李瑾月笑了,端起身前桌案的茶盏,饮了一口茶。
崔祯真是哭笑不得,他算是对沈绥起了佩服之心,此人果真非凡人,能破那么多大案,是有些超越常人的本领的,至少在养气功夫这点上,自己已然俯首感服。
这时,张若菡微微欠身,淡然开口:
“诸位,这般坐着也着实无趣,我瞧那面架上放着一把琴,不若,我抚琴,为大家解解闷,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好主意!”李瑾月喜道,张若菡不常抚琴,琴技也不如琴奴,但是她抚琴的韵味却通达旷远,气象非凡,能使闻琴声之人,若清流灌顶般,周身通泰,烦躁之意皆去。她也有数年未曾闻张若菡抚琴了,今次忽然提起,顿时勾起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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