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桌两名正在饮酒的客商听他们说话,不由笑了,凑过来道:
“几位兄弟,不必担心。这通商券我们已经使出去了,货真价实,长凤堂童叟无欺。咱们是从南方贩砚北上来的,赚了往年的三倍。”
“你看看,你看看,老王,你就别胆子那么小了,等会儿吃完,咱们就去长凤堂。”精瘦男子笑道。
“嘿嘿,不仅仅是咱们这些商贩能拿到通商券,连普通老百姓都有的拿,买卖都有优惠。就是数量有限,还限期。眼下抢得一塌糊涂,长凤堂被围得水泄不通。我劝你们,别吃了,赶紧去吧,不然排到大后天都不一定能排到你们。”贩砚的商人笑道。
几名皮毛商人闻言急忙丢下碗筷和银钱,口里还塞着食物,就冲出了食肆,推着货车就往市场赶。去晚了,就赶不上趟了!
几人走后,食肆角落中,一名容貌普通的男子,衣着寒酸,扣扣索索从怀中取出两个铜板,付了饭钱。然后起身,抓起自己的包裹,迈步走出了食肆。他站在路上,左右张望了一下,也往市场而去。
男子站在长凤堂外围,瞧着其内被挤得水泄不通的长凤堂,普通的面容上一丝表情也无。只是他的双眼,却有一种寂灭般的暗,如浓稠得化不开的墨汁,在深邃处缓缓翻滚。他紧了紧身上的包裹,绕开了拥挤的人群,穿过市场,往县城西门走去。
在城西门口,他寻了一队要往西而去的商队,给了几个铜板,便被允许搭乘商队的运货马车。他蜷缩在一堆货物之间,随着商队缓缓出了西门。当商队逐渐消失在弯道之后,两名一身劲装的青年男子,驾马缓缓出了西城门。为首一名男子,唇上蓄着短髭,从挂在马侧的竹笼中放出一只不起眼的小雀,小雀扑闪着翅膀追踪那商队而去。蓄髭男子望着鸟雀,唇边挂着微笑。
“队长,真的是那个人吗?”他身后的随从询问道。
“自八月十五日门主发布全境通商券后,未领券者寥寥无几。门主给了我们筛选条件,未领券、往西而独行,毫无特色之人,他恰好都符合。虽不敢确定就是他,但是盯着不会有错,再狡猾之人,也会露出破绽。我已传讯给门主,门主会随后赶来,我们的职责就是远远跟着那人,不要跟丢了。你小子给我精神点,这个任务非常重要,跟丢了,当心门主责罚。”
“是!”
……
八月二十一日,晨间,范阳城西百里归雁驿,沈绥的队伍正在准备出发。呼延卓马匆匆赶来,面上带着笑容,手里拿着一封解密后的书信,找到了正在栓马鞍的沈绥。
“门主!好消息!湖州来的。”
“哦?”沈绥忙接过他手中书信,迅速浏览了一遍,面上露出了笑容。
“我们在湖州查到了当年南梁时期留下的户籍资料。虽是很古早的资料,但好在保存完好。里面有记载,自西而来的尹氏一族,共计五十二户,三百余人。那是当时很大规模的一次性人口迁入了。由于这一大族来历不明,也查不到之前的户籍资料,官府当时很头疼。后来还是当时的尹氏家主结识了吴兴沈氏的大郎君,由沈氏的大郎君作保,官府才让尹氏一族在湖州入籍,定居下来。当时吴兴沈氏租借了名下的一片农田给尹氏,前十年不收佃租,尹氏一族改姓沈,在此定居而下,建造房屋、耕种,一住就是将近三十年。直到后来尹氏自己做生意,还了沈氏田地以及三十年的租子,举族迁往金陵。”呼延卓马说道。
“嗯,与我猜想得差不多。不过,似乎并未提到吴兴沈氏究竟知不知晓尹氏的秘密。”
“这个就很难说了,想来,尹氏祖先应当也不会傻到将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外人。只是,当时有记载,尹氏一族所用语言古怪,似春秋时期的雅言,还带有严重的巴蜀口音。这不难让人怀疑尹氏出身于巴蜀,且与世隔绝了很久。”
“是了……”沈绥点头。
“此外,在查户籍时,确实出了古怪之事。其中有一卷资料丢了,编号对不上。档案库的管事坚称这是不可能的事,那里的档案封存了不知多少年,根本无人问津,很多都已发霉腐烂了。咱们是近十年来,除却官府之外,唯一来调看档案之人。我们查证痕迹,确实是有人近期潜入档案库,窃走了那一卷档案。所有有关尹氏的档案,都被翻了一遍,因而灰尘比其他卷宗要薄。”
“哼,果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沈绥在原地负手徘徊了两下,“独独取走一卷,而非销毁全部,真是欲盖弥彰。那一卷记载的是什么内容,应该有时间范围罢。”
“有,南梁武帝大通二年迁入湖州,至南陈武帝永定初年迁出湖州。这三十年,少了倒数第二卷 。最后一卷只记载了一句话,说明了尹氏迁出湖州。等于说,最后三年的记述没了。”
“这三年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致使尹氏决定脱离沈氏独立出去。这有很多种可能,不和?还是其他什么事。尹氏寄人篱下,应当小心翼翼行事,不敢轻易得罪沈氏。因何而不和?沈氏知晓了秘密?不至于,若真如此,当有一场腥风血雨,怎么会如此平静地让尹氏迁走?到底是什么事?”沈绥徘徊着,自言自语,双眉紧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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