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坐在轮椅上的女人,一席青色的长裙,乌黑的长发披散而下,并未绾发。她身形纤瘦,体态病弱,莫名惹人怜惜。女人的面庞看不清楚,因为遮在了一张白色的修罗面具之下。这面具与黑袍人伊胥的面具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伊胥的面具代表着愤怒,而这张面具则代表着哀伤。沈绥判断不出这个女人的身份,只能从女人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背之上的皮肤,勉强判断出这个女人有些上了年纪了。但是她保养得极好,肌肤虽然苍白得吓人,但却很显年轻。这个女人展露给她的气质,让沈绥直觉认为她不是方才以那样残忍的手段逼迫她做出选择的女人。
女人身处楼层中央的位置,头顶的琉璃瓦上透下一束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线,将她照亮。而就在她的左手边不远处,正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那身影与伊胥一般,都身着一身漆黑的长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张面庞。黑影的脚下,一个人被绑缚着,口中塞着布条,正呜咽着,祈求沈绥去救她。而黑影的手中闪烁着一丝寒光,似乎有一把匕首正顶在那个人喉间。
沈绥定睛一瞧,发现那被绑着的人,竟然是颦娘。
她一瞬愣在了原地。
其他人显然也发现了另一个颦娘的存在,纷纷将吃惊的目光投向他们身侧的颦娘,就连颦娘自己也吃了一惊,她张口结舌,完全说不出话来。
黑袍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站立在那里。被绑在他身旁的颦娘呜咽着,祈求着沈绥救她。沈绥蹙眉看着这一幕,眼中闪烁着思索的神色。
“大郎……这怎么回事,她……她不是我……”沈绥身后的颦娘结结巴巴地说道。
就在此时,黑袍人身形忽然一闪,侧向冲到了楼阁的阴影之中,衣袂飘动好似鬼魅。那里是一片浓稠的暗色,沈绥的目力虽出众,可也看不清那浓稠的黑色之中的景象。她没有急着去追,警觉地四下里仔细看了看。
随即她对忽陀道:
“忽陀,把她绑起来。”
她指了指自己阵营中的颦娘。颦娘大惊失色,忙道:“赤糸!你怎么能绑我?你不要被敌人蒙蔽了,我才是真正的颦娘!”
忽陀显然犹豫了一下,但他还是遵从沈绥的话,将颦娘制服,双手绑缚了起来。颦娘倒也没有再挣扎,而是紧紧抿住了双唇。
沈绥缓步向前走去,向着那个被绑缚在地的颦娘靠近,道:
“你是颦娘?”
她支支吾吾,被塞住的口部说不出话来。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只需点头或者摇头。”沈绥道,她站立在了不远处,没有完全靠近。
第九层的颦娘点了点头。
沈绥随即问道:“我的右后腰下,有没有一颗黑痣?”
对方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沈绥沉默了片刻,再度向她靠近。而对沈绥非常熟悉的张若菡知道,对方答对了。这种非常私密的问题,除却张若菡和妹妹沈缙之外,也就只有颦娘才会清楚了。这么说,这个才是真的颦娘,方才她们在水箱中救得颦娘是假的?
忽陀气愤地收紧了手上的力气,迫使假颦娘跪了下来。司马承祯与张若菡全程没有说话,只是默然旁观。
沈绥为颦娘松了绑,扶她起身,道:
“你原来在第九层。”
颦娘只是摇头,然后冲向那个被忽陀压着跪在地上的假颦娘,指着她骂道:
“你这冒牌货!你假扮成我的模样,是不是想要暗中害死我们!”
“你才是冒牌货,贱人!”跪在地上的假颦娘倒是很硬气,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是假的,反骂了回去。
“哼!”颦娘冷哼,上前准备撕去假颦娘面上的假面,“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只听“刺啦”一声,假颦娘面上果真被撕下了一层假面,底下竟然是白六娘的面容。而此刻,白六娘面上浮现出震惊的神色,满面的不可思议。
“如何,没话说了吧。”颦娘啐了一口。
沈绥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发生,随即道:
“好了,不要耽误时间,我们得尽快找到解药。之前那个黑袍人恐怕知道解药在哪里。”沈绥转过身去,面对那坐在轮椅上的女子,接着道,“此人又是谁,似乎昏迷了过去。”说着,她尝试着伸手去摘那女子面上的面具。
“小心,赤糸。”司马承祯提醒道。随即他走上前去,来到沈绥身侧:
“这恐怕有蹊跷。”他看了看沈绥。
沈绥道:“确实,这一层的光线暗得不对劲,却只留了这样一束光,在底下安置了这个人,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张若菡也抱着孩子走到了他们身边,道:
“怕不是用来吸引注意力的。”
“那这个人的面具,到底是该摘还是不该摘?我总得知道她是谁。”
“用你的刀挑开面具。”司马承祯道。
“嗯。”沈绥应了一声,随即将自己的雪刀向前探出,打算挑断那轮椅女子的面具。
就在此时,一个暗影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他们的后背。暗影气息收敛,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手中两根银针亮出,瞄准的是沈绥与司马承祯后脖颈上的晕穴。暗影出手极快,针尖闪电般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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