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昭,我没有告诉你全部的实情。”司马承祯歉疚道,“其实我所谓的客人,是我的师弟。他上茅山之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拜入了我上清道修行了三年的时间,之后才下山离去。当然,若论年龄,他远远在我之上,我甚至从不知道他的确切年龄。但是他入门比我晚,论辈分他确实是我的师弟。我们从来不会去称呼他师弟,他即便在上清门内,也是很特殊的存在,比之弟子,更像是客卿。那三年时间,他主要跟随我师尊研习炼丹之法,他对丹药有着特殊的执着之情。我师尊曾与我说,此人半疯半癫,距离入魔已然不远。我手中的丹药,确实是他炼制的。”
说着,司马承祯从自己怀中取出了一个药匣,递给沈绥,沈绥打开来一瞧,便见一粒血色的丹药躺在其中。
“血丹?或者说,这才是最正宗的血丹。”沈绥道。
“没错,这是用真正的鸾凰血脉精血练就的血丹,比之这个地下迷宫中批量制造的血丹要强了不知多少。我目睹了他炼丹的全过程,炼成后,他将这枚丹药送给了我,而不是送给了我的师尊。他还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尹御月……御月者,望舒也,又是姓尹。看来,此人多半就是……当年望舒郎与舒窈娘子的儿子了。”
司马承祯点头,道:“我一开始也不知是否能找到他,此人与尹氏关系重大,我不敢轻易告知你他的存在,因而有所隐瞒。我只是凭着一些微弱的线索,才找到了西域这里来。尹御月曾说,西域幅员辽阔,地广人稀,是最适合与天斗与地斗的地方。我不解他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却记住了他曾这么说过。他还说,人的血脉有很多秘密,看似平庸的血脉,或许隐藏着上古的传承,能在特殊的药物的刺激下,激发出想象不到的潜能。尤其是人的脊髓,是造血的关键,若是能够改变脊髓的造血功能,就能彻底改变人体。他说的话有太多太深奥艰涩的东西,我当时根本难以理解。数十年的消化,才让我有了那么一些心得。”
他顿了顿,又道:“我师尊临终前曾留下遗言,说若是我往后有能力,希望我能找到天隐道人并除掉他。师尊很担心这个人,他说这个人很危险。我师尊是个向来信奉道法自然的人,他对天地间万事万物都不会横加插手,更不会害人性命。唯有这一次,他挣扎了很久,直到临终前才委托我替他铲除天隐道人。可是我……寻寻觅觅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我才找到他。而他……却已然化作骸骨了。何来的长生不老……都是痴妄,唉……”
“星盘,迷宫,道家谜题,九层楼阁的道家炼丹炉……这些也都说得通了,其实这个地下迷宫,就是他所设计建造的罢。”沈绥道。
“是啊,当年的他除却炼丹之外,最爱的就是观星测算天机。这么多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来到这里,建造了这里,难道全都是为了实现他长生不老的梦吗?”司马承祯喟叹。
沈绥再次仔细检查了一下尸首,她尚不确定尹御月的死因,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独自死在这里。他轻轻移动了一下尸首的脖颈,却发现尸首的后颈被刺穿了。
“咦?尹御月不是自然死亡,是被人杀害的。”沈绥道,“是一种很特殊的兵器,有点像……有点像解救白六娘的那个邪教同伙用的三棱锋刃的刺刀。而且这一击是从背后偷袭的,完全没有预警之下,尹御月就被刺身亡了。”
“解救白六娘的邪教同伙……不是伊胥口中的族婆婆吗?你娘亲身边只剩下伊胥和族婆婆,伊胥装扮成老年粟特人,年轻的粟特人不就只能是族婆婆假扮的吗?那天白六娘逃走,应当是伊胥放她走的吧,然后伊胥单独留了下来。那个时候族婆婆已经和我们离开楼兰府军城营了。”司马承祯分析道。
“我也是这般考虑的,可是奇怪的是,我搜遍了伊胥的身,没有在他身上找到那特殊的兵器,这九层楼阁中也不曾看见……如果说母亲身边真的只剩下伊胥和族婆婆,那么我怀疑那兵器可能是被我母亲带走了。又或者……我母亲身边还有一个人,是这个人救了白六娘,又带走了我的母亲。”
司马承祯凝眉思索了片刻,转而道:“那么,又是谁杀死了尹御月?”
沈绥想了想,道:“之前我与安娜依在第五层有过一段交谈,她曾提到过‘当时的大教皇’这样的字眼。我听后就觉得很奇怪,她为何会用‘当时的’这样的字眼。难道说眼下的大教皇并不是当时的大教皇?尹御月是邪教总坛的设计与建造者,他不可能与邪教无关联。相反,不仅有关联,他在邪教内的地位明显还很高。如果假设他就是当时的大教皇,那么现在的大教皇就是刺杀了他之后,取代了他的位置。”
司马承祯点头:“有理。”
沈绥将尹御月的尸首向左侧拨动,却听“当啷”一声,什么重物被打翻在地的声响。沈绥仔细一看,发现原来从尸首的背后滚出来一个东西。这是个银制的水壶,仿胡人皮囊形制。壶顶有弧形提把,边缘还有挂链,其边口还镶着金。这是富贵人家骑马时,挂在马鞍侧面的水壶,壶身上还镶铸着惟妙惟肖的骏马图案。壶底有将作监制的纹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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