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别说,这一查,就查出了不下三十余名嫌疑人,这些人究竟是否与秦臻所在的团伙有关尚未确认,亟待进一步的甄别调查。
好在四名重犯在押送的过程中并未表现出任何意图逃跑的势头,四周警戒区也并未出现任何可疑人物徘徊,提心吊胆的押送过程,在一种紧张非常的气氛中开始,却在一种平淡非常的气氛内结束,竟让人觉得有些索然乏味,是因为期待和恐惧的事情没发生反而觉得失望了吗?京兆尹李岘与刑部侍郎李适之完成交割手续后,心中不由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李岘在离开刑部天牢的时候,忽然萌生一种不祥之感。他最后回首望向天牢,但见黑云浓重,压抑于天牢上空,仿佛暴雨将至,他寒毛耸立,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
锁链沉重碰撞的声响回荡在天牢之内,素服囚衣的四名囚犯,被分别押送至不同的牢房。安娜依单独送去了女囚的单间,秦臻、唐十三与费力提则分别被关押到了相距甚远的单人牢房中。秦臻作为高官,本该在昨夜接受京兆府的审讯,而并非直接关押。然而李岘在带他回京兆府之后,尚未来得及对他进行审讯,就接到了宫中密诏,要求李岘交割此案与刑部调查,不得擅自审问嫌犯。并且刻意提及嫌犯四人乃是重犯,必须要以最高规格的刑狱方式对待,不得网开情面。李岘只得将秦臻送入京兆府大牢内,委屈秦臻睡了一夜,今日一早,便押送他至刑部天牢。
秦臻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人。进入天牢之后,真可谓入了地狱,此后生死由命,半点由不得人。
而作为刑部目前的最高长官的李适之,则在四名嫌犯入狱后,立刻对秦臻进行了秘密审讯。审讯就在监牢之中,牢头搬了一张胡床,放置于囚牢之外,隔着木栅,铁面判官李适之,对盘席坐于稻草席上白衣素服的秦臻进行了盘问。他的身边除却一名作为第三证人的御史台派来的侍御史作为笔录员做记录之外,其他人一律回避。
瞧着昔年的官场前辈,无比仰慕的司法高官沦落至此,李适之其实也是惊骇与犹疑并存,痛心与迷茫并具。他实在是不明白,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朝中重臣,为何会犯下那等惊心动魄、匪夷所思的大案。他当是这天底下最懂法、最守法的人,可他却知法犯法,若是没有天大的理由,又如何能促使他犯下大罪。
他坐在栅栏这一侧,望着那一侧沉默不语的老者,竟是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开口,一时语塞。
如此沉默了良久,一旁的侍御史坐不住了,提醒了李适之一声:
“李侍郎?开始罢。”
李适之望他一眼,清了清嗓子,总算开口道:
“狱中犯人,你可名唤秦臻?”
“正是。”老人平静地回答,语速不快不慢,应答速度也很适中。
“你是否今年七十有八,乃是湖州吴兴乌程县人士?”
“正是。”
“今年五月,你是否先后策划、实施杀害了陆炳文、章廷乐、吴观之、袁恺、胡翊敏、詹风六人?”
“我确实策划杀害了这六人,但我并未参与具体的犯案过程。”
李适之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秦臻居然如此爽快就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一时之间方寸大乱,脑中嗡嗡作响。前一刻他还在努力说服自己,或许这其中有什么冤情,后一刻,他只觉得天崩地裂,心中有什么东西碎成了粉末。
“那…那么,为你具体实施犯罪的执行者是谁?”李适之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定下神来,问道。
“都被你们抓了,一共三个人,粟特人安娜依、前将作大匠唐鸣、拂菻人费力提。”秦臻很细心地将安娜依、唐十三与费力提的身份都作了说明。
“没有其他人了吗?”李适之确认道。
“有,但他们并不受我控制。”秦臻回答道。
“什么?!这是何意?”李适之寒毛都立起来了,惊讶问道。
“很显然,我的上面还有主谋,我被抓捕,并不能结束杀戮,主谋还会继续作案。”秦臻耐心解释道,就好似一个给学生讲解问题的老师一般。
“你上面的主谋是谁?”李适之蹙眉问道,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音量已然不自觉地拔高。
秦臻抬起白眉,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李适之,却一反常态闭口不言。
“秦臻!从实招来!”李适之暴喝道。
“李侍郎,你去问一问圣人我可以不可以说出主谋是谁,若圣人说可以,我当知无不言。”秦臻幽幽道。
李适之毛骨悚然,脑中“嗡”的一下,差一点从胡床之上滑下来。
“你!你胡言乱语什么!”他不由自主站起身,扶着栅栏,后背一瞬就被冷汗浸湿。一旁做笔录的御史台侍御史也是面色煞白,冷汗直流,运笔的手都在抖。
秦臻却至此闭上了双目,再也不开口言语半句。
***
时间再度来到这一日的傍晚时分,忠王府的宴会正式开席。李瑾月与沈绥被忠王请为座上宾,坐于忠王首席下的首位。其余忠王府谋士按照资历、功勋分列次席。侍女们穿梭于席间,首先上美酒小菜开胃,忠王与他的一众谋士与李瑾月、沈绥寒暄得差不多了,他使了个眼神给皇甫惟明,皇甫惟明会意,便切入了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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