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待烟雾散去,殿内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停在了距离张九龄不远的位置,张九龄在闭目之前观察了一下,知晓那个位置是萧嵩倒地时所在的位置。
紧接着,张九龄听到了衣衫摩擦窸窸窣窣的声响,萧嵩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然后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话了,这声音听起来无比寒冷,让张九龄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萧相,别来无恙。”
“你……你是……”萧嵩仿佛被人扼住脖子一般,声音都是挤出来的。
“嘘……我说话的时候,你别说话。”对方轻声道,“我是来取回我给你的东西的,顺便讨要一些利息。我给了你我座下人之祭祀这样重要的位置,你却不好好替我做事,私心太重,眼下你对我的威胁已经大于了利用价值,我不得不请你让路,萧相,你别怪我。”
那人顿了顿,忽然轻笑一声道:
“瞧我在你衣袋里发现了什么,陇西军的兵符。你们兰陵萧氏手中握着的陇西军,我就笑纳了。最后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脑子里的东西是真的。”说罢,那人又发出一声轻笑,然后张九龄就听见了萧嵩无比痛苦的嘶吼声,片刻后,那嘶吼声就像是琴弦忽然断裂一般戛然而止,随后响起的,只是一声沉闷的肉体倒地之声。
又是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不少人走入殿中。其中有两个人来到那方才说话之人的身侧。
“教皇陛下,这些人该怎么办?”其中一人问道。
“先绑起来,束缚住,别急着杀,这些人现在杀了没有什么好处。当务之急,先控制住张守珪和他手下的右羽林军,此人至关重要。后山上那些包抄的右羽林军,就让张守珪自己去收回来罢,你即刻给他服药催眠。此外,你们唐门若是还有蜀中蛊虫留存,最好也给其中几个重臣服下,我需要这几个老家伙替我做事。”
“是。”
“费力提,你跑一趟,将这陇西兵符送往兰陵萧氏,自会有人发兵助我。”
“是。”另一个声音冷冷响起,带着奇怪的口音。
吩咐完后,脚步声再度响起,说话之人率先离开,不久后,张九龄听到了拖动搬运的声响,他知道敌人在将晕厥的群臣送出殿外。
没过多久,有人抬起他,粗鲁地将他扛出殿外,扔到了一辆双轮手推车上。张九龄努力装扮成失去意识的状态,手脚无力下垂,不做任何反抗。被甩上车之后,他悄然睁开眼,观察了一下四周,恰好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长相奇怪的西域人,正将一枚兵符塞入囊袋。电闪一瞥之下,张九龄确认那兵符就是陇西军的兵符。
就在此时,那个西域人忽的回身,看向张九龄。这一遭实在太突然,张九龄应变不及,闭眼时已经与那西域人对上了眼。张九龄心跳骤然加剧,就听到对方向自己走来。
就在张九龄心道万事皆休之时,冷不丁他的手中被塞了一个物什,那正是一个织物囊袋,里面有个硬邦邦的东西。随即对方说出了一句口音极其别扭的话:
“张先生,陇西军的兵符就给你了,交到沈大郎手中。我送你出去。”
说罢,那人推动推车,将张九龄等躺在推车上的大臣向骊山宫北侧推去。
张九龄的心脏激烈地鼓动着,对方力气极大,推车被推得飞快,很快就没入了建筑的阴影之中,但是不久,推车停了下来。张九龄回头一看,便见到一幕让他心胆俱裂的景象。只见那西域人目眦欲裂,七窍流血,双瞳一片鲜红,已然跪地难起。
张九龄跳下车要去扶他,对方却拼尽全力指着远处一条送泔水的小道,艰难道:
“走!”
张九龄咬牙,向他拱手一礼,转身向远处小道上跑去。
费力提望着张九龄奔跑而去的背影,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逐渐抽离身躯,他用最后的气力抬起颤抖的右手,勉强在身前画了个十字,交握垂首,做出了此生最后一次祈祷:
仁慈的天父,愿您能带您罪孽深重的子民回归康斯坦丁堡,阿门……
作者有话要说: 康斯坦丁堡,是君士坦丁堡的别称。英文写作:Constantinople。这里之所以采用“康斯坦丁堡”的称呼方式,是为了尽量接近拉丁语的发音。这毕竟是拂菻骑士费力提此生最后一次祈祷,用的当然是他自己的母语。
骑士,有着自己的追求和信仰,相信读过前文的朋友都能理解费力提,我就不赘述了。费力提无疑是一名堕落骑士,他成为尹御月党羽,是受到了蒙骗、蛊惑以及生命威胁。但是他在最后遵从了自己的骑士之道,选择了向往光明。
君士坦丁堡是东罗马帝国的首都,也就是现在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伊斯坦布尔是个辉煌且神奇的都市,是小亚细亚的咽喉,它联结着欧洲与亚洲,横跨博斯普鲁斯海峡,有着当时最为繁忙的海港。至今,伊斯坦布尔依旧是世界首屈一指的繁华大都市。此生旅游必去之地,推荐一下(虽然我没去过)。
第二百八十三章
张若菡从睡梦中缓缓苏醒, 第一感觉便是头颈腰间一阵酸痛, 手臂也发麻失去了知觉。她努力抬起身, 发现自己伏在案上睡着了, 外面已是天光大亮。肩上披着一条薄毯,也不知是谁给她盖上的。她昨夜一直伏在案头整理情报, 不知不觉竟是睡着了。这也是赤糸走后,她数日来第一次累到直接在案头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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