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的地方,灯火通明。
这灯火来得太晚。
远远,常无用看见一个人像影子一样走过来。
是曼玛。
没有人传送消息,甚至没有人说话。但曼玛看见他们的时候,就像早已知道了什么一样。她捂着自己的心口,飘飘荡荡地走过来,走向生命中的残忍和归期。
她直直地走到乌塔身边。
“别人都在走路,就你一个人在睡觉。”曼玛温柔地抚摸着乌塔的脸。
然后她栽倒在儿子旁边的土地上。
手忙脚乱,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常无用想喊,想叫,想拒绝这个顽劣的玩笑,却被一个温暖地怀抱抱住了。
是老拉姆。
老拉姆一手搂着她,一手搂着芙丽雅,就像一个老母鸡一样护着她们。
“孩子们,累坏了吧。”老拉姆的声音听起来就是家,“快睡吧。”
老拉姆的话就像有着最顶尖的侍卷人的魔力,沉沉睡意笼罩住常无用。
乌塔只是睡着了,梦里,她这么想。
常无用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和芙丽雅紧紧地蜷缩在一起。她们紧紧地拥抱着,来对抗命运的恶意。
有人在唱歌,那个声音广阔而苍劲有力,像是苦难熬成的声音。
“~你来了,你死去~”
“~你笑了,你哭泣~”
“~我为你引路,我的兄弟~”
“~长夜没有光,我为你引路,我的兄弟~”
歌声穿透进常无用的灵魂,她仿佛看见自己在拿着一盏心火燃烧的灯。她把灯高高悬在部落上空,她知道乌塔回来时,会循着光线找到她们,找到回家的路。
从歌声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常无用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安慰。
她和芙丽雅走出这个木质的小屋,看见一个小广场中央,一个大约40来岁的人在唱歌。白色的魔力激荡在他身边的空气里,他是侍卷人。
在他面前,整齐地躺着两个人。
一个乌塔,一个…曼玛。
人们为乌塔洗干净了脸上的血迹,换了一套干净的兽皮衣。他看起来好像一切正常,除了脸色白得过分。
常无用又捂住了嘴。
曼玛比在部落的时候老了很多,白发侵袭了她,同时还有皱纹,还有一个人的孤单。但她此刻躺在儿子身旁,看起来意外地让人觉得安详。
常无用和芙丽雅一直站在他们身边。
慢慢地,他们身边的人越聚越多,人们黑压压地围成一圈。
“让我们开始祈祷吧。”唱歌的人说。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紧紧握着周围人的手,他们齐声说:“众神之王维日冬,创世之主维日冬,让我们听从您的神意,尊奉一切所发生的事情。他们无所知地来到这个世界,他们将无所知地离去,他们将奉献他们的知识,经验和记忆。恳求您让他们纯净的灵魂回归星辰的怀抱…”
他们按照纳努克人的习俗安葬了乌塔和曼玛。
把他们葬在一起,堆满石头,烧掉他们身前所有的东西。
常无用看见曼玛的东西少得可怜,只有一些生活必需品,乌塔更是,他穿着那件被绞得破破烂烂的兽皮衣,他当初提着的包裹,那只该死的匕首,刺穿他的弯刀。
放火的是一个褐色头发,身材细长的人。
他对着所有的东西划动手指,打了一个纹路。魔力卷动,白色的火焰就森森燃烧了起来。
所有物品都被烧了个干净。
葬礼只进行了半天,常无用却觉得她自己累极了,好像她的力气也通通被火焰烧去。
从芙丽雅的眼神看来,她也是。常无用的悲伤和芙丽雅的悲伤离得很近,她们的悲伤可以交流,让她们共同承载。
老拉姆坚持要她们吃一点东西。
她们胡乱喝了点鱼汤。
天还没黑她们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
也许那天过后天就没亮过,常无用想,她和芙丽雅相拥着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老拉姆和达达,阿尔斯冷都在担忧地看着她们。常无用发现乌奎亚和奥克也在门外转悠。房间里还有一个陌生人,这是一个白胡子的老人,他的头发稀疏,几乎不剩几根,但他的眼神非常深邃,让常无用想起波澜的大海。
“怎么了?”常无用问,她还是感觉很困,她很累。
芙丽雅还没有清醒,正迷迷糊糊地揉眼睛。
“我们可不想再举行一次葬礼。”达达说。
“什么?”常无用感觉她的脑袋混沌极了。
“小娃娃,你把你们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我。”老人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非常慈祥。常无用发现他说的纳努克语。
这是?
“这是大祭司。”达达说。
“我是拉克林森·格迪斯。”大祭司说,他手上托起一个柔和的白色光球。
常无用看见那个白色光球,就像看到了一片浩瀚的白色海洋。
她不由地肃然起敬,她拉着芙丽雅起来做自我介绍。
大祭司让她们就坐在床上说。
回忆这段时间的经历,比常无用想象得困难得多。
她从被抓开始说起,芙丽雅听着,偶尔给她补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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