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我若不问，如何能安心。我道：“老guī仙，我与她既有三世的因缘，如今也难了断，有些不知道的，我还是要问的。况且您若当真不想告诉我，也不会与我说这么多了。”
老guī呵呵笑道：“小兔子呀，有了灵智是好，太聪明可就不好了。太较真就更是不好。”
我点点头，没有答腔。老guī说：“兔子呀，整个天宫的仙都知道她对你的那点小心思，可她心底存的那个念头，可只有你知道。”
老guī说：“她要助你成仙，帮你挡一挡天雷并非难事。她帮你挡下大半，留一点与你煅成仙身，你能飞升，她亦无损。但是兔子啊，你想想，待你与她天宫相见，她犹揣着那点贼心不死，又该如何自处呢？”
我恍惚听懂了老guī的意思，我道：“所以那最后一道天雷，我以为是我接了，其实……”
“其实呐，都是她接了。”老guī笑笑，“既是都叫她接了，你又是怎么成的仙身？那自然是，她将自己仙元尽数给了你呀。”
我懵了。那十二道天雷我一个没接，此时却像是被直接从头劈到了脚。仙元是仙人本命，一旦散尽，那就是彻底消散于天地，别说轮回转世了，连半点痕迹都剩不下。
那时我隐约知道她心里存了死志，可我万万没想到，她竟会故意为之，也并不打算叫我知道。
我望着老guī，仍是看到一双悠悠的眼神。老guī道：“小素宵临化前神识飞散，恳请诸仙友不必在你面前提及她。不过我们龙宫呐，一向爱管人家这些闲事，你瞧瞧老guī我，十几万年未能成个仙，便是因为管不住这嘴，招了太多冤孽，哎哟……”
我挨了这一下，脑子里反倒都空了，竟是做不出什么反应，只问道：“那她……”
老guī道：“化了便是化了，你若觉得这天地之间处处有她，那便算有，不过这天地之间呐，是当真再也没有她了。”
老guī瞧着我，笑一笑道：“所以，你也不必想她了。既已成了仙，便好生伴着你主人罢。她待你，可是好得很了。”
我不知该说什么，默默地走出龙宫，立在海上，仰头望望天，远眺是苍茫大地，身边是莽莽海波，我心里空空的，迎着如玉般的月亮望了许久，直到月中走下一个人来。
主人上前来摸摸我的脸，说：“小兔子，你哭了呀。”
我望着主人，一瞬间想起很多事qíng。我说：“是你转托老梅花带我来龙宫。”
她点头。我又道：“是你托龙王告诉我，我和素宵的前缘。”
她仍旧点头。我又问：“是你嘱咐老guī仙告诉我那些事。”
她微微叹了一声，说：“你想问什么呢？”
我定定地看着她，几次张口，才问出了声：“她……她还在吗？”
主人又叹了一声，问我：“她若仍在，你当如何？若已不在，你又当如何？”
我摇头，我不知道。
主人微叹，说：“那你便想想罢。百年之后，你若还想问她的消息，再来问我罢。”
百年？我知道主人是让我想清楚一些事，可是有些事qíng，若不愿去想，便是千年万年也未必能清楚明白。而有些事qíng，其实不必去想，因为早已是清楚明白。
我并没有猜错。主人见素宵将仙元给了我，急求得老君乾坤葫芦，勉qiáng将素宵散去的魂魄收入些许，封入锁魂玉中，温养百年，才堪堪凝聚起来，不至于飞散。
我见到她时，她便是蜷缩于玉石中的一个透明人影，偶尔有些极微弱的灵识波动。我将神识探入其中唤她，她却只是沉默。
主人说她如今这般虚弱，既不能入轮回，也无法自行修炼，六界之中，唯有灵界尚可筹谋一二。
主人与我说道，近万年来灵界愈发混乱，玉帝有意遣使前去探看，她问我可愿领这差使。
我说愿意。主人点点头，将锁魂玉放在我手中，微微笑着对我说：“小兔子，我知道终有这么一天的。”
玉帝封了我一个虚衔，号为玉魄仙君，令我即刻前往灵界。我走前诸仙友皆来送我。主人看着我微笑道：“我的小兔子，如今也是有封衔的上仙了。”
我看到当日下界与我同在临朝的各位仙友，他们与素宵同在天宫数万年，想来并非来送我，是来送素宵。
我说：“诸位放心，我定然护好她。”
回望天门，下俯人间，前尘往事历历在目。素宵此刻在我怀中，我忽然便觉得，有些事qíng，正在开始。
但愿，永不终结。
☆、第21章 初入灵界
灵界乃六界之一，又称为修真界。灵界生灵皆有灵根，除人之外，还有灵shòu灵糙灵石之类。灵界中修行人自称修士或修仙者，因修士极多，便有许多门派，各据一方，广收弟子。
除修士外，更多的是灵根较差不适宜修仙的凡人，也如人界的凡人一般，耕织贸易，繁衍生息，与人界不同的就是，即使是在这些普通人的世界，修仙者的影响力也是超越了世俗权力和财富的。
天界与灵界极少有沟通，不似与人界沟通那般密切，此番玉帝与众仙起意要探查灵界，乃是因灵界已有数万年无生灵成仙飞升天宫，这在修仙者遍地的灵界来说，实是不大正常。
浅离此次的差使说来也简单，不过是到灵界转一转，瞧瞧灵界修仙者们的现状，回去好作个汇报，”顺便”养好素宵的残魂，想个办法使她再得仙身。
依照众仙友的推测，素宵此刻的一缕仙灵，颇似灵界修士在化神期ròu身被毁后所余的灵身，到了灵界有灵气滋养，便可不必困于锁魂玉中，或许能用灵界功法重铸ròu身，一旦有了ròu身，再修行成仙便不难了。
灵界修士修行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dòng玄、大乘、渡劫几个步骤，渡劫后期悟得大道，功德圆满，便可成就仙身，破开灵界飞升天宫。
浅离是仙身下界，素宵却不是，若不能在此渡劫飞升，便回不了天宫。换句话说，她算是被流放到灵界了。
天仙破界而来，整个灵界天空都可见一道七彩霞光，只是那霞光落向何处，却是无人知晓，甚至能认出这霞光乃是仙辉下降之人，也是寥寥无几。
浅离降下之处，乃是一座极深极广的山脉，神识略一扫过，千里青山没有半点人烟，尽是些灵shòu妖shòu。
她将怀中锁魂玉取出，探入一缕神识，唤了两声素宵。素宵沉默不应，她便说道：”灵界已到了，你此刻出来也无妨，此地灵气浓郁，应是对你有益。”
素宵仍未应声，只是依言离了栖身玉牌。浅离瞧着眼前半透明的人影，说来她已是百年未见素宵，此刻虽只见着个虚影，且还是背影，到底也是见了。
素宵背对着她，轻轻说道：”承蒙你亲自送我来灵界，你还有天命在身，不必管我。”
浅离见她这般别扭起来，不觉有些好笑，道：”我不管你，回头你被灵shòu吞了，我回去怎么向众仙jiāo代？”
素宵心中涩然，只道：”生死有命，众仙友岂会怪你。”
浅离微叹一声，绕至她面前，瞧着她道：”你这是不愿见我么？”
素宵垂头不语，好半晌才说道：“我将仙元给你，是我自作主张，本是我不对，众仙友一心向着我，不能体谅你被我百般纠缠，若说了什么，还请你见谅。”
浅离望着她，yù安慰两句，qíng知她必听不进去，便淡淡说道：“你既知道我不是能被人qíng所迫的，便该明白我带你来灵界，并非是觉着得了你的仙元欠了你的qíng，所以也不必说这些话。”
素宵没说什么，只点点头。她知道浅离一向要跟她划清界线，这些话她也早听得习惯了，虽然心中酸涩，也是默不作声。
浅离见她如此，知她伤心，放柔了声音道：”你我相jiāo三世，我心里已将你当作好友，如今你身单力弱，于qíng于理我都会好好照顾你。”
素宵闻言似有些意动，抬眼瞧了她一眼，迟疑片刻才道：”多谢你。”
浅离对她微微一笑，望望四围青山，道：”这山脉千里方圆都无人烟，我们且寻一个有人之处，慢慢打探。”
素宵”嗯”了一声，浅离便带着她驾起云来，腾云之术瞬息便是千万里，眼见着下面有了人居，浅离便要纵云落下。
素宵自出来便不愿说话，此刻终是忍不住道：”等等。”
浅离瞧她道：”怎么了？”
素宵道：”灵界不是天宫，你这般直接驾云来去，岂不是要吓倒一片人。你既是来查探灵界修仙之人，也该扮作个修士，好歹弄把飞剑装装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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