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假,凉府百余年的家产累加而成,已然成为焱京的大富豪,但是财到一定的量,便会使人丧失奋斗的力量。从老爷的父亲开始,便开始坐吃青山。不是说不再敛财,而是比起敛财,消财才是他们的主业。所以从老爷的父亲开始,便喜好流连百花丛中,凉府由于给姨奶奶们增添房舍,扩修了一轮又一轮。才会有了如今的老爷娶了一房又一房。但是好在凉府家大业大,就算光挥霍,也可以让几代人挥霍。凉府这棵大树开始慢慢的枯败,连当家的都没有发现,外人自然也没有发觉。真到坐吃山空那一日,只怕我们早就做了古。
我离了她的束缚,怔怔的看着凉诗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我相信她,还是说我不相信她。感受着手心慢慢传来的温热,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明明选择了她,为什么不能接受她的全部。好的也是她,坏的也是她,单纯如水的也是她,深谋远虑的也是她。正不像我一样,奢望的我,贪心的我,阴暗的我。她一直都是她,只是她现在展现在我面前越来越真实罢了。金无足金人无完人。我都藏着这么多秘密不敢表现出来,凭什么要求凉诗琴一定是纤尘不染,冰清玉洁。我慢慢的握住凉诗琴略带冰凉却能给我温暖的手:“三小姐没有伤了你的心便好。”
凉诗琴笑了,就像冬日里射下的暖阳一般,温暖了整个大地:“她伤不了我的心。”
南宫玥和凉诗画定亲一事如雷电般轰隆而至,也如雷电般瞬息归于常态。最伤心的莫过于凉诗书,听紫翠讲她当得知南宫玥被自己的亲姐姐夺了去,眼睛都肿成铜铃了,故了向夫子请了假。而经两家人商定,为了不影响南宫玥明年的春闱,将他俩的亲事定在了明年的仲夏时分。自此,南宫玥便少了来凉府。
自从知道自己的三女儿攀上了南宫府这个高枝,老爷当日便赐了凉诗画小院,还特许她不用上学了,让她好好待字闺中,跟着姨奶奶们学习为妇之道,等着明年风风光光嫁入南宫府。一个又一个的好消息传到五房,乐得五奶奶笑得合不拢嘴。
其实在五奶奶眼里,小女儿凉诗书可要比大女儿凉诗画讨她喜欢多了。尤其是两个的性格天差地别,一个温温润润,不多说不多笑,连请个安都不会多吐一个字,外人常夸三小姐含蓄内敛,但是听在五奶奶耳朵里便成了闷不支声的胆小鬼;而另一个则嬉笑嗨皮,有她的地方就会洋溢着笑声,不论是鄙夷的笑,还是真心的笑,只要笑了,就说明大家对她的认可。性情爽朗好动好乐的五奶奶自然是对和她相似的凉诗书更疼爱些。以至于五奶奶口中只会提及五小姐,而让大家都忘了她还有个三小姐。
凉诗画对于五奶奶的严重区别对待已经习以为常了。凉诗书仗着五奶奶的厚爱,在五房自然是要傲慢些。可如今,飞上枝头的却是先前没看入眼的凉诗画,这让五奶奶有些吃惊。但是好大喜功的她自然是立马调转方向,开始对凉诗画嘘寒问暖,百般体贴,似乎要把这么多年对凉诗画的亏待一股脑的补上。
凉诗画在自己最娇艳的年华遇到了两情相悦的南宫玥,心里是无比高兴地,但是思虑过多的她总是患得患失。若不是南宫玥假意移情,也不会让性子温良的凉诗画爆发。俩人终成眷属,但是却让凉诗画深深地愧对凉诗琴。
下聘那日,凉诗画便立马搬往属于自己的小院。五奶奶从里到外都陪着凉诗画一一打理新院。各房的姨奶奶们都送来了贺礼,小姐们多是亲自登门道贺。凉诗画感觉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但是没有看到凉诗琴的身影。谢绝了访客,凉诗画有些伤感的独自一人站在书桌前展开看凉诗琴送给她的画。
五奶奶如何如何对凉诗画好,凉诗画如何睹画思人,都是子规向我说来。这也正好成了她常来找我的借口。我虽气她,但是看她时常找我攀谈,也不好太狠心,只是不似往常那般亲近。子规每每说着凉诗画的苦楚,一双委屈的眼睛总是看着我。
“七小姐去与不去,岂是我们可以做主的。”子规想与我修好,凉诗画也想与凉诗琴修好,子规话里的话,我是听出来的。但是凉诗琴不记仇不代表我不记。真希望凉诗琴绝不踏入凉诗画的院子,让她遗憾一辈子。
“今日三小姐生辰,谁也不邀,只想请七小姐去坐坐。”子规拉着我的衣袖,“你给七小姐提提。”子规一双大眼睛看着我。
“你自己不会去说。”我疾走一步,衣袖从子规的手里抽出,“马上要过年了,我忙得很。”
看我极不给面子,子规也不好再说什么。
凉诗画是腊月十三生的,正赶上凉府都在为过年做准备,五奶奶又不把她放在心上,所以她的生辰总是过得冷冷清清。甚至连为她过生的人,这么多年也就找出来凉诗琴一个。那年,凉诗画满十二,凉诗琴才九岁。凉诗琴捧着瑞雪去找凉诗画,说是给她尝尝这雪的甜味儿。我正跟在凉诗琴后面。这雪是从腊梅枝头捧下的,带了些腊梅的清冽之香。到了凉诗画的屋子,看到桌上的寿面,凉诗琴才知道乃是凉诗画的生辰,便把一捧开始化水的雪当成寿礼送给了凉诗画。从那以后,凉诗琴时不时会给凉诗画过生。而这一次,应该是凉诗画在凉府过的最后一个生辰。其中意味,是深深地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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