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宋半烟除了一张脸,浑身上下可没半点善茬。她嘴角一翘,满嘴的春秋笔法明褒暗贬,偏笑的纯良无害:“这淮南淮北都能种桔,北榆南榉、北榉南榆还不是随人家愿意,多管局还没收编我呢。至于怎么出来,那当然是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保佑。”
Lancinate岂会听不出她言下之意,不过是不愿与她计较:“若欲杀其神,则以牡橭午贯象齿而沈之。”
这段话出自《周礼》说的是:要杀死蜮虫之神,要以象牙从橭穿过,绑成十字,沉到水中。
橭就是山榆。
这个方法,宋半烟当时就想起来了。榆树与象牙为克制蜮虫之物。湖边遍种榆树,所以水中蜮虫无法逸散。这到底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宋半烟当时大难不死,晕晕乎乎的还曾问纪宝‘你说我们现在南方还是北方?’
Lancinate沉声问道:“你就不好奇那天圆地方之阵,地下陷、天聚虫,困的是谁?”
宋半烟笑了笑:“你要是想和我探讨古蜀历史,我们可以改天约在咖啡厅。现在不合适吧。”
Lancinate抬眼看着她:“曾先生去过那里。”
宋半烟猝不及防,一时愣住。
曾昭燏院长的日记,佚失了1940年11月18日到1950年3月9之间的部分。当时日军步步急逼,国内局势紧张,故宫和中央博物院征集的文物被秘密运往西南,而作为中央博物院总干事的曾昭燏当然是随行前往。
这期间时间很长,除了清点整理南迁的文物,在川滇各处考察寻访古迹再正常不过。
对于Lancinate的话,宋半烟是相信的。但她随即又怀疑起来,对于这样一个神秘的遗迹,曾先生为什么没有向同僚提起?如果是因为当时战局困顿,暴露出来反而无法保护遗址。那为什么即便到了建国之后,身为南博院长的曾昭燏还是闭口不谈?
那部分日记,又去哪了?
而时隔数十年后,Lancinate又是怎么知道的?
宋半烟定心敛神,笑道:“我们也算打过几次交道,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拿曾先生的事情说笑。你既然言辞凿凿,想必有确凿的证据?”
Lancinate:“存在就会留下痕迹。”
宋半烟早知道她不会说,故意露出失望的表情:“看来你是不打算告诉我了?”
Lancinate抬起长柄伞敲了敲地,望着宋半烟说道:“我并非是来和你做等价交换的买卖,告诉你也无妨。先生曾经专程请一位山东冶金高手修复司母戊鼎上双耳,两人后来偶有书信来往。我们从那位冶金高手后人手里,得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线索。”
宋半烟心底长叹一声:这伙人心思之细腻,调查之深入,必定大有图谋。而Lancinate用‘震惊’两字,只怕得到的线索称得上——惊天动地。
那么她专程而来,不惜口舌和我闲扯的动机,就十分可疑了!
Lancinate很满意她能沉得住气:“你不想知道吗?”
宋半烟想起那只被毁掉的八角盒,那个仿佛专程留个自己的密码...七为震卦...脑海中闪烁的不知是记忆还是臆想的画面,正是从金山村那个山洞开始...周穆王的葬处...昆仑山中的土缕...地气之中的幻象...
所有不愿深究的异常,背后的真相都指向让她畏惧的深渊。
她并不有意瞒着白薰华,而是不想也不愿意去节外生枝。
可关于曾先生的事情,她实在难以抑制心中的翻滚的情绪。脑海里那个声音又响起,耳中嗡鸣的声音让宋半烟头疼欲裂,她抬手捂住额头,不耐烦说道:“你倒是想说什么!”
随着她这一声低吼,声控感应灯突然绽放光亮。
Lancinate微微眯起眼睛,提着长柄伞指向楼梯,低哑的嗓音缓缓说道:“看见通往真相的阶梯,为什么不敢去攀爬。你害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不,你什么也没有。你心中明白,人类的感情炙热而浅薄。此刻她爱着你,不过因为你有姣好的皮囊、非凡的才华,温顺而体贴。如果你丑陋而粗鄙,她会多看你一眼吗....不会。”
“够了!”宋半烟愤怒的一挥手,冷笑的说,“想挑拨离间吗?真是没有创意!”
Lancinate打量她,有些遗憾但还不至于失望:依旧无法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思维敏锐,反应迅捷。
她淡淡的说:“你笃定白薰华是不同的,那还害怕什么?她不会因为你的异于常人而疏远离开,而你眼前的机会转瞬而逝。”
宋半烟眉梢一挑,反问道:“你觉得我害怕什么?我只是天生好逸恶劳,倒是你如此苦口婆心又是为了什么?”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半天太极,宋半烟宛如一根弹簧,稍稍压下去一点又立即反弹上来。
Lancinate加重语气说道:“我们是同类。”
宋半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眼角堆起些许笑意:“所以呢?三更半夜找我闲聊?”说着,她打了个哈欠:“困死了,咱们改天再聊吧。”
Lancinate静静的看着她,直到宋半烟转身走出一步,才缓缓开口:“曾先生留给你一封信。”
“啪嗒。”
宋半烟手中的木盒摔着地上,在空荡的走廊里发出清脆的一声。
Lancinate恍若不见,用低沉的声线继续说道:“先生离世在1964年,距今五十二年...你今年多大?”
52书库推荐浏览: 多吃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