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月跨出书房,下令彻底搜查,把府里所有女子都集在一起,一个都不准落下。
很快随从就把府中女子都赶到了一个院子里,让疏月过目。
里面没有澜月。
在偏僻的柴房之中,黑暗笼罩,守在外面的两个随从拉住一位仆妇,询问里面是什么情况。
那仆妇说道:“这是我们府里的小哑,家生子,现在病得不轻,大概要死了。”
随从推开门进去,柴堆里躺着一个衣衫褴褛头发披散的女子,身上的伤明显是新来的,还淌着血。有个斗胆上前,伸手撩开她的长发,入目的却是一张惊心动魄的脸。
那张脸鲜血淋漓,已经被毁得彻底,血迹黏着发丝,甚至已经看不清眉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深宅后院,动用私刑很正常。她不听话,便是这样的下场。各位军爷,她是无关紧要的人,也快死了,你们就别把她抓走吧。”仆妇跪在地上哀求。
那躺在地上的人呼吸清浅,像搁浅的一条鱼,确实快死了。
“这个就算了吧。我们去别处看看。”
等人走了之后,仆妇抹去眼泪,小心翼翼地把柴门关上,喃喃道你能不能生,就看自己造化了。
这被人仍在这里自生自灭的正是澜月。她慢慢睁开眼睛,望着自己的双手,经脉已被挑断,不能再写字,而喉咙如火般在燃烧,之后自己恐怕也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澜月匍匐在地上,左苍玉把自己弄成这样,彻底毁掉她的容颜,就是想让世上所有人都认不出她。而她也没有办法告诉别人自己究竟是谁。
好狠的心。澜月努力爬向旁边的柴木堆,她身上的伤不是致命伤,左苍玉就是故意留着她一条命,让她无法跟疏月相认。
澜月用手腕从木堆里捧出一把干草,借着月光从里面分辨出可以止血的草药,吃力地用嘴咬碎,然后涂抹在伤口上。
她做好之后,已经满头大汗。
汗水流在脸庞上的伤口,疼得令人想满地打滚。澜月不敢再触碰自己的脸,眼眶里的泪水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小。澜月估算了一下时间,人大概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她起身,脚步蹒跚地走到门口,试图开口说话,但发出来的声音沙哑呜咽,压根发不出一个字音。
守在外面的仆妇已经被疏月的手下抓走,因此无人理会。
澜月用身子撞开木门,外面已经一片狼藉,刚刚被人搜罗了一圈。
她咬着牙,从柴门走到了院门外,刚才被抓去的仆妇正折转回来,看到她竟然自己出来了,满身鲜血的,很是可怖,不禁骇然,怔立在原地。
澜月见到她,脚步加快,却不防跌倒在了地上,那张脸从散发下露出来,当真可怖如厉鬼,仆妇往后退了一步,被她吓得不轻。
原本花容月貌的澜姑娘,如今变成了地狱恶鬼,任凭是谁都会唏嘘感叹的。仆妇心想若是自己,早就一头撞墙自杀了,这澜姑娘却依旧有着极强的求生欲望,倒是令人敬佩。
澜月试图询问,但只能发出咿呀的声音。幸而仆妇也能猜到她要问什么,于是说道:“左家完了,当年废太子的遗孤还没死,听说重新回来,准备一雪前耻了。”
澜月的眼睛里缓缓流出一行清泪,流在伤口上宛如灼烧的岩浆,但她这会儿愿意忍住这份痛苦。
这么说,是疏月来了,她就在这里。澜月重新从地上爬起,她得去找她。
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样,疏月都会要自己的,一定会的。
澜月越过仆妇,脚步踉跄地往大门方向跑去。
仆妇在后面喊住她,“你不要跑,外边还都是守卫,你跑过去就是自投罗网!”
虽然现在也是被关着,但对方没有刁难他们这些弱女子的意思,大概过几天就会放了她们另寻主家的。因此仆妇想劝她也一同留在这里,熬过这几天再谋出路。
澜月自然没有理会。她不顾身上的伤痛,跌跌撞撞,从后院一路跑到了前门。
那里果然立着一群准备鸣金收兵的队伍,还有几位崔家公子。
澜月正要跑出去,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不能开口说话,而且这张脸,她瞬间有些惊慌,往回看,看到了养着睡莲的水缸。
澜月用手掌拨开睡莲,朝水中望去。水面映照出来一张披头散发的脸,脸庞鲜血淋漓,狰狞可怕。
没有人会认出来的。澜月跌坐在原地,这样的自己就这样跑出去,会被乱棍打死吧!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崔姑娘,你的兄长已经在门口等候,你先随他们归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澜月身子一僵,往水缸后面挪了挪,然后散发下露出一只眼睛,望着走廊上一前一后走来的人。
疏月一袭劲装,后背背负的长剑露出缀着流苏的剑柄,夜风吹起她的长发,英气逼人。
而跟在她后半侧的崔今音手里握着一顶白色纱帽,身姿袅娜,大方有礼地跟在后面,温柔地应道:“多谢凌公子相救。”
“无事,举手之劳。”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从廊边穿过,很快就越过了水缸位置。
澜月躲在后面,浑身战栗不停。她不想再受泪水洗涤伤口之疼,只能拼命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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