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个能够坚定下决心的人,之前凭着一时冲动想让方绯在自己房间偷偷躲一晚,但还是畏惧自己父母,不敢光明正大从门口领进来,只能让崴着脚的姑娘偷摸着艰难地爬墙。
被当成贼,淋成落汤鸡,又从墙上跌下来,李勇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扫把星,要不然怎么从遇见自己以来方绯就没遇上好事?
原本还能站在帮过她的位置,和方绯说上两句,现在却是半句话都没法开口。
他的心里越是着急,嘴上越是笨。
只能低下头,双手摆弄自己的睡衣衣摆,来发散自己的注意力。
“你没必要出来。”
方绯叹了口气,这声叹息是为李勇,也是为了自己。
她转身,扯了一记温小姐的衣袖,态度转变让李勇很是吃惊,“我们走,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这下,屋里的战争进入中场休息的时间。
李爸爸双腿大张,这姿势像是从某些宫廷剧里学过来,刻意昭示自己权威的坐姿,唯独那只不断抖动的脚暴露主人的不自信。
李妈妈压抑不住地哭泣声在楼梯口响起。
“乖,稍等,”温小姐对方绯说话的声音可谓是温柔入骨,“老张,把方绯带上车。”
“等等,”方绯不经意往后一瞥,眼里的寒光让李爸爸身上发冷,嘴角一勾,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我忘了,我能到被‘恩人’们发现还得谢谢另一个东西,那条狗。”
“妈,你得帮我好好‘谢谢’它。”
温小姐紧接她说话,这个母女游戏她玩得极入戏,“这样,那真的好好谢谢它,毕竟是你们救下我的女儿。”
“十万一条狗,你们愿意让我们好好感谢它吗?”
虽然是和她名字一样的温声温语,李勇不觉心里升起一丝不安,他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来寻求安全,没想到会看见这样一幅让他永生难忘的景象。
他印象中高达到支撑起这个家庭的脊梁柱,那根脊骨弯下,“当然,当然,您说的三十万不算在里面吧。”
谄媚,讨好,卑躬屈膝。
所有形容佞臣的词似乎都呈现在他的脑海里,以供他挑选。
“这是另付给您的,当然,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李爸爸几乎是在温小姐话音刚落就答应下来,生怕她收回之前的话。
“答应,怎么不答应?我家狗能跟在您身边也是幸运……”
李勇双腿发软,在他的心里那个高大的雕像以难以阻止地力度,轰然倒塌。
方绯已经走进雨当中,这敲打窗玻璃的雨,为什么不能再晚一点下?
黑衣保镖尽职尽责,那把伞稳稳当当遮在她的头顶。
她走得非常快,几乎是忘记她受伤脚踝才能够达到的速度。
但另一个声音却超过三百六十度环绕在耳朵里的雨声的分贝——
“不是我!”
“不是我!”
这已经没有意义。
在雨中,那把撑起的蓝伞已经打着旋掉落在地。
第6章 第 6 章
方绯发着呆。
在济水镇,那些清早去溪水边洗衣的长舌妇一看到方绯最喜欢说那一句谚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她们说话的语气就像个个都是预言家,早在十几年前就能看到方绯的未来,如同她们眼里“卖肉”的方青一般日夜颠倒,站在路边言笑晏晏朝着路边走过的男人招手。
她原本是不相信的。
但现在却不想之前那样肯定。
她是独自飘浮在命运之海上的独帆小舟,脆弱得每遇上一阵波澜就得提心吊胆,拼命往前划着浆,不敢稍作休息,就这样还是免不了被浪越打越往后退,直至回到初生的那座孤岛。
她以往认为只要努力总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到头来才发现兜兜转转,活成那些既定未来里展示的悲惨人生。
车门打开,水汽被行动带起的风吹进车里,温度骤变通常会使正常人做出反应,皮肤上冒出鸡皮疙瘩甚至瑟缩一下。
但方绯丝毫没有反应,她的目光定在车顶,如果不是胸膛起伏的波动,她几乎会被错认为一个死人。
她当然不会变成一个死人。
在失去价值之前,那只拥有蓝绿翅膀的飞蛾会停留在她的视线当中,而她会是安静地待在买下她的温小姐面前,活成温小姐喜欢的样子。
“开音乐,欢快点。”
咔嚓几声,老张把声音调得不大不小,恰好让歌声入耳的程度。
男声轻轻哼唱:
“close my eyes and let the world go by
i feel the rain drops on my mind
and when the time gets hard without where left to hide
just wanan drop down and cry
……”
在切换歌曲的间隙,方绯突然问,“温小姐,你怎么找到我的?”
温小姐说:“就像他们所说,我打了个电话,然后电视台插播寻人启事……”
“别说这些让人发笑的话,”从仅有的几次接触,方绯就能看出温小姐是个控制欲多么强的女人,这种或多或少带有概率性的事情,温小姐是不可能做,“你是不是一直看着我那些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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