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祈沐纤薄的唇瓣紧紧抿起,继续往前走了两步,转过身子负手站在了景染身前。
“……”景染坐直了身子摸摸脸,她这会儿难道有什么不能见人么?
靳鞅走到近前,看了一眼长孙祈沐,垂眸随意扫了扫桌面,随即一掀衣摆坐在了方才皇后的座位上,抬眸问道:“温酒煮梅着实好雅兴,不知靳鞅可有福气尝尝?”
长孙祈沐撇了靳鞅一眼,探出两指压在酒壶上,不过须臾便收回手指,淡淡道:“恐怕是没有的,只余小半杯了,靳长公主实在想尝的话,恐得自己动手。”
“九公主这可不是待客之道。”靳鞅眯起眼睛看向长孙祈沐。
“不请自来何为客?”长孙祈沐不以为然地反唇相讥,随即转身看向景染,见那人眼中已恢复清明,方才颇为勾人的姿态也收起来了,满意地回身坐回了原位。
景染:“……”
这两个人真是比针尖儿和麦芒还要势同水火,而且生生用内力将煮好的酒蒸发掉这种事儿,也就眼前这人能做得出来…
靳鞅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伸手拂开装有梅花的篮子,不以为意地取过一个杯子,自己拿起剩下的半坛青桂酒斟了满杯。
“果然好酒,”靳鞅轻抿了一口放下酒杯,重新眯起凤眸对长孙祈沐道:“光是喝酒岂不没趣,九公主可有兴趣对弈一局?”
“如果是和靳长公主对弈,不是很有兴趣。”长孙祈沐淡道。
景染眼角抽了抽,奇异地看了长孙祈沐一眼,这人平素虽然惯常一副清清凉凉的模样,可待人说话俱都十分有礼,从她幼时第一眼所见那般便带着天成的贵气和雅致,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么鼻孔朝天的一面。
靳鞅淡淡合了下眼眸,似是不欲再理长孙祈沐般转向景染道:“七年前无回道长和慧忍大师那局未完成的诛讥棋局,师兄可愿与我再摆一盘?”
景染眸光动了动,诛讥棋局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棋迷之一,整盘棋无论在棋局内如何腾挪转移,都皆如死水一潭,几千年来无人堪破,她曾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那张棋谱,与慧忍大师和臭老道对弈皆未曾窥破之后便收了起来,原本打算今晚摆给姜柏奚看看,未曾想到靳鞅会忽然提起。
没等景染开口,长孙祈沐忽地淡道:“诛讥棋局讲究缘法,既已窥探过再摆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我恰巧曾窥破过几张凤女帝时期的棋谱,传言和诛讥棋局极为相似。”
景染:“……”那着实是很恰巧了。
靳鞅抿唇看了长孙祈沐片刻,扭头扬声道:“凌决。”
她的目的已然达到,这盘棋与谁下倒是无关紧要。
一身黑衣的凌决飘身落在桌前,从怀中掏出一副棋子放下,又极快地隐去了身形。
景染合眼瞧过去,讶异地挑了挑眉。
古籍传言在上古无回谷的谷口,入谷处有两块儿巨石成合抱之势将整个山谷环抱其中,两巨石顶峰各孕一玉石,隔谷而立,沐日浴月。后有高人将这两块玉石琢为两副棋子,一副便是景染手中的黑白玉子,没想到另一副琉璃玉子,便落在了靳鞅手里。
长孙祈沐淡淡轻扫了一眼,转向景染,“你来摆罢。”
景染点点头,挑开黑白玉的盒子,琉色和璃色的棋子规整的隔置两边,玉质清透润亮,光泽流转,极为漂亮。
“璃子先行,谁先来?”景染捏起一枚璃色的棋子,在指尖轻微摩挲了一下,问道。
长孙祈沐目光凝在景染拈合的二指,道:“靳长公主的棋子,便是靳长公主先罢。”
话音刚落,景染手中棋子已然摆在棋盘最中央的位置,随后落子不停,很快棋盘几近被填满,琉子和璃子互为排合又两相环扣,如同九连环一般紧密相扣。
“这棋局几千年来无人堪破却令无数人走火入魔,你们不必较真,随意而为吧。”景染落下最后一子,抬眼瞅瞅两人,将桌上剩下的青桂酒托在手心,便起身倚到了一旁的亭柱上。
两人静静对坐了一炷香的时间,随着靳鞅推动一子,整个棋盘上才开始运指如飞,往回之间只能看到恍然交错的残影,景染细细眯起眼睛,嘴角微勾,这两个人果真不负盛名。
一个时辰后两人的速度皆慢了下来,饶是普通人也已经可以看清每一粒棋子的变动。
又过了半个时辰,两个人每动一子皆要静默一盏茶的时间,靳鞅抿起唇角,长孙祈沐眉目微拢。
景染悄无声息坐回桌边,两人都无知无觉般一动未动。
夕阳逐渐西斜,远空巨大的彩云卷起曲折剔透的橘边儿,暗红色的光线一寸一寸斜压下来。
景染忽地抬袖化开两人内力愈加深厚地动作,敛起眸中神色,轻飘飘道:“已经两个时辰了还是平局,就收起来吧,宫门也快要落匙了。”
长孙祈沐抬头看了眼天色,轻声嗯了一声,手指拢回袖中,站起身道:“走罢。”
靳鞅抿唇看了棋盘片刻,点点头将棋子一颗颗收回盒中也站起身子。
几人很快出了凤栖宫,长孙祈沐脚步不疾不徐地跟在景染身侧,眼看着到了宫门口,景染顿住脚步,偏头斜睨着她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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