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说到后面有点心虚,有急事什么的都是她瞎编的。当时茹娇妈妈听到她要不要带路后的反应很奇怪,茹娇妈妈的表情十分慌张,能看得出来她想去医院看看茹娇,却又踌躇不定,最后还是拒绝了她的提议。
这间寝室本来只有茹娇一个人住,三年前人员变化,搬进来一个室友。茹娇几乎不跟家里通电话,暑假也不回去,同住三年,室友还是第一次见到茹娇的家人。
她想起阿姨的样子,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妇人,长衣长裤包裹得严严实实,但也能看出小腿和手臂的肌肉很结实,应该经常下地干农活。室友跟她说话的时候,妇人显得十分拘谨,脊背微微佝偻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听得室友云里雾里,好在最后她弄懂了妇人的意思。
桌子上放着一个保温桶,旁边还有一包用卫生纸包起来的东西。那东西鼓鼓囊囊的,室友早就好奇里面是什么了,见茹娇拆开,她也凑了过去一探究竟。
包东西的人拿得太紧又太久,卫生纸最外面那层已经破了,有的地方沾了汗变得又黑又皱。拆开一层还有一层,像是洋葱一样,拨开重重外皮,里面印着毛|爷爷的红色纸张终于露了出来。厚厚的一沓,大概有三千多块。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用现金。”而且还是用纸包着的。室友说到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不礼貌,闭上嘴小心地看了看茹娇。
茹娇知道她没有恶意:“我老家是农村的,我妈用不惯手机和银|行|卡。”
室友见她没生气,松了口气:“你妈妈对你真好啊,又是送吃的,又是送钱。”
茹娇笑了笑,笑容很淡。其实她家并不缺钱,虽然是单亲家庭,但家里有好几亩田,还养了几头牛,仔细算来她们家甚至比起城里的小康家庭更富裕,生活费远超一般水准。
她一年只回家一次,每次都会被塞一大笔钱。这么多钱,与其说是表达疼爱,不如说是想要补偿什么。
打开保温桶,老母鸡醇厚的香味飘散出来,茹娇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是母亲亲手做的。
中秋节快到了,她突然有点想家了。
——
今年中秋节碰巧与国庆节离得很近,于是各大高校都把这两个节日放在一起,整整放了八天假,到处都洋溢着过节的气氛。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茹娇终于赶在五点之前到达家门口。
近乡情更怯,许久未归,时间给这层“怯”外蒙上了一层忐忑。她这次回来没有通知任何人,突发奇想之下怀揣着一点儿期待。
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门却没有开。茹娇一愣,不相信似的又试了一遍,还是不行。
门锁换了,她进不去了。她被这扇门拒之门外,她被这个“家”拒之门外了。
茹娇捏着钥匙的手失力垂下,感觉自己像个一厢情愿的傻子,来路上的小小欢喜被冰水浇了个透。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茹娇背着包转身往外走,身后传来“咔嗒”一声,林霞和茹倩挽着手臂,一边说笑一边迈出家门。
六目相对,林霞僵住,茹倩最先反应过来:“妹妹,你今年回来和我们一起过中秋节吗?要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要是知道就去接你了。”
茹娇看向林霞,林霞已经从冲击中回过神来,身体不再那么僵硬,嘴巴动了动,小声道:“……回来了?”
茹娇突然就感到莫名的烦躁。她没有回答林霞和茹倩,也没有提起钥匙的事,直接跨进家门。
茹娇回家过节,当姐的比当妈的还要高兴,围着妹妹打转,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林霞沉默着下楼,过了一会儿拎了一袋子菜回来。母女二人本来打算出去吃,鞋子都换好了,现在茹娇来了,于是改为在家吃。
林霞在厨房里做饭,茹倩和茹娇在客厅里聊天,一直都是姐姐单方面说,茹娇偶尔不咸不淡地回两句。时间久了茹倩觉得没意思,妹妹刚到家时的那股喜悦和新鲜劲也过去了,见妈妈一个人在忙,于是主动分担,去厨房帮忙干活。
从厨房里传来的说笑声衬得客厅越发孤寂,茹娇关了电视,空旷的客厅像是一座没有出口的牢房,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林霞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她们拉扯大,两姐妹学习成绩优异,姐姐活泼开朗,妹妹文静懂事,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她们应该是和谐幸福的家庭。
十一岁那年茹娇因为一次意外爆发了向导能力,落后的小村镇出了有史以来第一位异能者,没有鲜花没有掌声,在村民们的观念里,异能者就是杀人狂,是彻头彻尾的异类。茹娇到现在都记得异能爆发时林霞看她的眼神——像是看到什么怪物一样,恐惧到了极点。
她妈是典型的农村妇女,一辈子没读过什么书,更没什么主见。她是个负责任的母亲,可以为孩子无私奉献,但她同时也是个性格懦弱的普通人,会对未知的事物感到害怕——尽管那事物是她的孩子。隔阂一旦存在,就很难回到从前。
“妈。”
和女儿说笑的林霞笑容一顿转过身来,茹娇正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林霞眸光闪了闪,她还是不太敢直视茹娇的眼睛,小声道:“怎么了?”
茹倩察觉到气氛不对,也闭上了嘴,厨房里一时静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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