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及此,元承宣就忍不住唏嘘感慨。
然而今日,当他眼见着许久没见到陛下的元令懿与自己说着聊着的同时,一双明媚大眼时不时地飘向元幼祺,目光中藏着许多难以看懂的意味的时候,元承宣就再也没法保有“懿儿只是将陛下看作父亲”这样天真的想法了。
陛下长得好看,元承宣不否认。
天家子弟因为血统的缘故,鲜少有长得丑的。但像陛下这样容貌出色的,也是少见。
人之天性,无人不喜欢接近姿容美好的。
加上陛下是天子,是大魏甚至全天下的至尊之人,这样的身份,怎能不让世间的大多数女子心折?
懿儿又是从小在陛下身边长大的,陛下对她如何,有目共睹。
如此诸般原因积累下来,难保懿儿年纪渐长,不生出些别样的念头来。
可是,他们是亲兄妹啊!这样的念头怎能要得!
元承宣一想到元令懿心里可能存着的可怕心思,就心惊胆战得厉害。
他看得出,元幼祺对于元令懿的心思毫无察觉,如此,便尚有转圜余地。
元承宣于是突问道:“懿儿这一路行来,可有什么别样的见闻?”
元令懿不解其意:“别样见闻?七哥指什么?地方官员的政绩逸闻吗?”
“呵!为兄可不是在与懿儿讨论政事,为兄问的是……”
元承宣瞥了一眼元幼祺,又向元令懿露齿笑道:“……为兄问得是,懿儿可有过什么奇遇?嗯……比如说,可遇到过什么瞧着顺眼的人?”
元幼祺无语地看着自己的七哥,心道懿儿是去甘州奔丧的,又不是去逛风景的,瞧瞧七哥你都问了些什么!
就算是寻着高兴的话头儿,不想触动懿儿的伤心事,也不至于如此吧?
元幼祺想着,忽的怔住。
她突然明白元承宣问的是什么了,暗怪自己也是糊涂:方才还琢磨着让风柔操心些懿儿的终身呢!七哥此刻问的,不就是这个吗?
她思忖着,以元令懿的人品家世,想要什么样的郎君不能?只要对方是年貌相当,德行性格上佳的,无论是哪家的子弟,只要元令懿喜欢,都可尚得。
既做此想,元幼祺就格外关注起元令懿如何回答来。
元令懿初听到元承宣的问话,还有些迷茫,继而忽然明白过来,清丽的脸庞登时涨红了。
这里面有门道!
元幼祺与元承宣同时眉心皆是一跳,全副心思静候元令懿接下来怎么说。
只见元令懿红着脸,闷了几息,方朗声道:“奇遇自然是有的!”
她说着,一指自己犹沾着灰扑扑一层薄土的前襟,向两个哥哥道:“皇兄,七哥,你们看到这儿了吗?”
元幼祺二人忙仔细去看。
二人皆是微诧。
“懿儿,你这是到哪儿滚泥巴去了?”元承宣忍不住开口问道。
元令懿暗翻白眼,抿唇道:“就在长安城外,急着入宫,纵马跑得快了,和别人的马车险些撞上……”
“可有哪里伤着了?”元幼祺急道。
她关心元令懿心切,又接着问:“伤到筋骨没?需不需传连襄来瞧瞧?”
元令懿很懂得何为“打蛇随棍上”,她立刻苦了脸,还拉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一节白如皓玉的小臂来。
“都摔得青紫了……皇兄你看……”她委委屈屈地朝元幼祺伸出小臂。
懿儿你够了!能不能收敛些!元承宣暗抽嘴角。
元令懿本是存着引元幼祺靠近自己的念头的,却不料,元幼祺睨了一眼她小臂上的一块青紫色,板着面孔道:“当真胡闹!就算迟一时半刻,难道宫门还能下钥不成?幸亏只是跌破了皮,若是摔坏了筋骨,磕坏了头脸,看你怎么跟你嫂娘交代!”
陛下,干得漂亮!
元承宣暗挑大拇指,心道陛下就是陛下!
元令懿扮委屈博同情没得逞,反落得一顿数落,心情立时跌到谷底。她暗怪自己,怎么才离开十几日,就忘了皇兄虽然对她就好,但是对她犯的错从来都是要求近乎苛刻的。果然是自己自讨没趣!
元幼祺观元令懿神情,就知道她心里委屈,但是有些事绝纵容不得,否则,今日的小错,将来就可能酿成弥天大错。
于是,她按捺下心里的疼爱,犹绷着面孔道:“你险些撞了人家的马车,可曾与人家赔礼?可曾伤了人家?”
元令懿闻言,更觉得生无可恋,耷拉着脑袋,悻悻道:“赔礼了……没伤到人,臣妹要赔他们钱财,他们说不必了……”
元幼祺这才神色稍缓,点头道:“对方是君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懿儿,你也算长进了!”
元令懿立时更觉得悻悻的,心道皇兄怎么和那个女子一个口气!
元承宣冷眼瞧着元令懿霜打茄子一般,心中微有不忍,忙笑着岔开话头儿,道:“既是这般君子,懿儿可知道是何人啊?”
元令懿幽幽怨怨的,闷声道:“倒不知道是哪家的,只听那赶车的管他家主人叫‘墨姑娘’……”
墨姑娘!
元幼祺与元承宣对视一眼。
不会这么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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