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却是,顾蘅的身体,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留下,这,意味着什么?
元幼祺冥思苦想了十五年,也明里暗里探问了元凌真人十五年,得到的,皆是同一个答案。
“陛下,世事难料,天意难测啊!”元凌真人又搬出了这句话。
元幼祺已经听得耳朵生了茧子。
“师父,朕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更不会再为了阿蘅寻短见,您也就甭藏着掖着的了!”元幼祺直言。
元凌真人这些年其实忍得也挺辛苦,她性子诚朴豁达,本就不是个善于隐忍的人。
睨了一眼元幼祺左脸颊上半个巴掌大小的微肿,元凌真人莞尔:“这是师姐打的吧?”
元幼祺哪想到她突然提起这个话茬儿来,登时讪红了脸。
自己竟是忽略了这个,就顶着这半个巴掌的红肿,招摇过市半个长安城,又跑到城郊来的?
元幼祺特别想寻个地缝儿钻了。
却听元凌真人呵呵笑道:“师姐的性子,倒是越发有趣了!”
元幼祺:“……”
嗯,好吧!这是阿蘅抽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招摇过市就招摇过市吧,阿蘅又活过来了,朕跟全长安城的百姓炫耀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元幼祺很快便想开了。接着便后悔起来——
怎么就急匆匆地离了丽音阁?应该让阿蘅拿鸡蛋给揉一揉这红肿,才划算啊!
元凌真人瞧着皇帝忽嗔忽喜的神色,觉得忒陌生,这还是那个素日里没什么笑模样,总是阴沉沉板着个脸的自己的那个便宜徒弟吗?
“陛下别高兴得过早!”元凌真人老神在在地敲打元幼祺。
元幼祺正肖想着墨池若是给自己揉脸,自己的手该放在哪儿呢,被元凌真人的话一吓,表情僵住。
“师父这话怎么说?”她问。
“按照当年师姐与师父的约定,师父将自己的元魂之力封在师姐的心脉,助师姐夺舍,投在那顾家姑娘的身体上……”元凌真人徐徐道来。
元幼祺只听着一句,便联想到了顾蘅心口上的那朵芙蕖。果然是大有来头的!
“然而,那顾家姑娘的魂魄,也因此不知去向,或者就此湮没,或者被改了命运,便不可知了!且夺舍太过损阴德,即便师父她老人家那样的修为、功德,行这夺舍之法,也是大损修行与天常的。正因为这样,以夺舍之法夺婴儿新鲜身体,得到再次修行的机会,这法子再方便,古往今来也极少有人敢用。”元凌真人叹道。
元幼祺听着,心中有不大舒服的念头划过。
只听元凌真人续道:“师姐当时求师父的时候,师父便将成破利害都与她一一讲明了。可是师姐说,她不要什么再世轮回,她只要这一世,哪怕短命也无妨,只要让她为了心中那人报了那奇耻大仇,她便心满意足了!”
元幼祺闻言,身躯威震,她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师父那时听了她的话,骇然,只觉得她疯了。师父认定她修行不专,执念太深,绝不答应她。师姐便跪在师父的门外,整整跪了一天两夜……”
哪怕已经过去了三十余载,想起当年之事,元凌真人仍觉得胸口闷胀得难受。
她缓了缓神,长舒一口气,才又道:“论资质,师姐强我十倍,她是师父早就属意的承继衣钵之人。师父疼爱她疼爱到十二分,她却做出那样的事来,师父怎能不难过失望?”
“我记得很清楚,师姐跪了二十多个时辰,脸上都是灰败惨色,脊背却还挺得绷直着。我那时候年纪小,吓坏了,哭着央求她别这样,可是她不理我……师父在屋内实在听不下去了,冲了出来,我从没见过她老人家那般生气过……”
“师父说:‘映儿,这便是你对为师的孝敬吗?这就是为师疼爱你多年换来的结果吗?’师父大声地质问师姐,哪里还像是修为高深的宗师人物!”元凌真人说着,凄然一叹。
元幼祺也听得痴了。
这么多年来,元凌这人第一次与她讲起当年之事,当年的顾蘅还是齐映月,还是元冲时候的事。
元凌真人说着,又陷入了回忆之中——
“师姐听了师父的话,也落下泪来,我印象中,她几乎从来没有哭过。师姐重重地一个头磕在了师父的面前,凛然道:‘徒儿不孝至极,却也不敢拖累师父。徒儿只求师父允我一世便好,此世一了,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徒儿知道,以师父的修为,一定做得到!’”
元幼祺惊然吸气。
她懂得顾蘅,不,齐映月的意思:不拖累师父的修为,不损师父的阴德,只求师父以道法助自己夺舍,活一世就好。只这一世,只为报仇。报罢仇,魂飞魄散,从此湮灭于天地之间,不复存在!
就算是夺舍,哪怕是借尸还魂,天道轮回,魂魄也是会再投胎的,或者为草木,或者为禽.兽,或者为人属。而她,竟是把自己的魂魄都搭进去了!
她竟是连下一世都不期待了吗?
她难道都不期待下一世再与娘亲顾敬言的转世再续前缘吗?
元幼祺怔地坐着,久久无法回神。
元凌真人观她神情,便料到了她心中所想,也觉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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