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幼祺怕再牵动韦太后的病体, 遂在徐嬷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又被韦太后拉到了身边坐下。
“往事已不可追,母后别再想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元幼祺劝慰道。
韦太后静静地看着她,徐徐道:“是啊!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宝祥还有几十年的岁月呢, 难道就要任由这般蹉跎下去?
已不知第几次长叹出声,韦太后怔了半晌, 方道:“卫国公病了。”
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元幼祺滞了滞, 这恰是她要与韦太后商量的事。
“皇帝已经知道了。”韦太后又肯定道。
“是, ”元幼祺点点头,又添上了一句,“卫国公府没有奏报。”
韦太后脸色白了白,倦道:“哀家不瞒你,卫国公病得……病得不轻。”
皇帝早已亲政, 有其消息渠道,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然还要鸾廷司做什么的?
韦太后对此并没有异议。相反,她将所知告诉了元幼祺,已经表达了母女修好的诚意。
元幼祺亦不愿辜负这份诚意,直言道:“孩儿昨日得到消息,便等着卫国公府的奏报。直到今日早朝,几番示意卫国公世子,他似乎都没有反应。”
卫国公世子便是韦舟扬。
韦太后听了,心又沉下去几分:“这件事,卫国公府做得不妥,极不妥!”
元幼祺没做声,母女二人之间的气氛,陡然静寂得尴尬起来。
侍立在一旁的徐嬷嬷则不由得跟着着急,替太后着急——
卫国公韦家,在大魏朝堂上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卫国公韦勋当年为先帝顾命托孤四位重臣之一,卫国公的女儿是皇帝之母、是太后,卫国公的孙女又是皇帝的妃子;韦家是武将世家,几代人执掌兵权,昔年更是皇帝继位的保障。
就是这样的家族,而今却有了些不一般的苗头,似乎很多东西在这短短的几年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说起来,韦家虽然势焰大,但归根结底所依仗者无非韦勋一人。一旦韦勋不在了,韦家的地位怕是就要有所动摇。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将韦勋病重这件事刻意隐瞒下来,不令皇帝知道,甚至只单单禀报给了太后,这存的又是什么心思?这不是摆明了让太后与皇帝母子生分吗?
太后姓韦,身体里流着韦家的血,无论她对韦家的情分如何,一旦与皇帝生分了,那便只能仰仗韦家,与皇帝制衡。
这样的心思啊!真是……
徐嬷嬷暗暗摇头,虽说她也是出身于韦家,是太后昔年的陪嫁,但韦家如此作为,实在是让她也忍不住在心里下了一个注脚:其心可诛。
韦家与皇帝打擂台,难为的,还不是被夹在中间的太后?
尴尬的气氛,终是被元幼祺打破。
“母后在意孩儿的心意,孩儿懂得。”她看着韦太后道。
将韦家传递来的消息坦言告知自己,已经表明,母后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韦家是韦家,母后是母后,元幼祺拎得清。
韦太后到底得了她这样的一句话,心神大松。她真怕,她亲手养大的孩儿,唯一的孩儿,与自己真的生分了。毕竟,前有顾蘅的事,后又冒出韦家的事。元幼祺的孝心但凡有一点点儿动摇,便会怀疑自己的立场和用心。
韦太后一时间大为感动,她的那些苦心终究是被老天看到了。
“宝祥!”大概是年纪大了,她心中五味杂陈,就忍不住流泪。
她的心思元幼祺明白,感慨之余,更替她觉得难过,听她唤自己的名字,便凑前去,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她,就像很小的时候,她安抚受了惊吓的自己。
多年之后,母女二人终于能够这样亲近彼此。而怀中病弱的身躯,让元幼祺心酸感慨,她的母后,是真的老了。
她已经老了,她已经与自己坦诚相待了,如此,还能强求她什么呢?
当年,还是少女的母后,被父亲送入陌生又冰冷的环境中,成为一个陌生男人的妃妾的时候,她是否也像现在这样无助?
“有孩儿在,母后莫怕……”元幼祺喃喃地安慰着怀中的韦太后,任由她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浸透自己肩头的衣料。
徐嬷嬷见她们母女相拥,终是释了前嫌,也忍不住湿润了双眼。
韦太后虽然一时失态痛哭,但世家女子的良好教养和自矜让她在寻回理智之后不致再继续放任下去。她于是轻轻推开了元幼祺,垂着头,脸上有些难为情。
在自己的孩儿面前痛哭,还被自己的孩儿抱着哄着,怎么可能不难为情?
元幼祺适时地递过来一幅绢帕,口中边道:“母后擦擦。”
擦的当然是眼泪。不过她没说眼泪这个词,怕韦太后更难为情。
韦太后想都没想,下意识接了,刚要擦拭面颊上的泪水,突的想到了什么,随即把那幅绢帕甩回到元幼祺的怀中。
元幼祺:“?”
“哀家不用别人的东西!”韦太后的脸上挂着明显的嫌弃。
元幼祺:“……”
她懵了一阵,立时明白韦太后所指为何,脸马上就红了。她想说这条绢帕是她自己的,根本不是顾蘅的那幅。而且……而且她也舍不得把顾蘅的东西给别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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