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住他的人很多,热热闹闹、言笑晏晏的模样,他始终微笑,抄着手答话,进退有度,颇有君子之风。
宁青淮本来是笑着看的,看着看着突然眼神黯了黯,一丝极淡的无措和悲伤袭上她心头,深深束缚住她的心,绞紧,窒息。
广喻过得这么好,不需要她了……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那少年突然抬起头,视线精准地锁住了她。
那双眼睛温和谦顺,含了几丝诧异和茫然,越发显得墨笔染就的山水画一般清雅动人。
是她从小看到长大的眼。
太像了……和她的儿子陈广喻真是太像了……
从名字到相貌,竟无一处有异。
宁青淮“哗啦”一声拉下窗扇,挡住了对方探究的目光。倚着窗台,她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郁郁。
她蔫蔫地转身,冷不丁一个声音从她面前不过三尺之地传过来:“宁姑娘?”
宁青淮看清来人后,惊讶了一瞬:“……贺姑娘?!”
此人正是贺九秋。那个前日替她解围的东榭书院女学生。
“好巧,”贺九秋今日并没有穿儒衫,而是换了件嫩黄色的夏衣,这颜色鲜嫩,正是这样的年纪才能穿的,倒越发显得她姿容楚楚,婉约可人了。贺九秋抿唇笑了笑,看起来心情很好似的,杏眼全是醉人的春光,“我来状元楼送请柬,没成想居然在这里遇见宁姑娘,正好少我一趟好走。”
贺九秋边说边近前来,此刻和她并肩一起往下看。
宁青淮垂首浅笑,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大开的房门上略过,目光微闪:“贺姑娘是要转递给我家小姐么?便只管交予我就好……贺姑娘?”
贺九秋突然回过神来,抱歉似的笑了笑,眼睛依然盯着宁青淮看,好像有种怎么看也看不够的贪婪感:“是九秋失礼了……我只是觉得宁姑娘,有些像故人罢了,便想着多瞧几眼……还望姑娘莫要生气。”
故人?……
“宁姑娘你皮肤瞧着真好看,却不知用了哪家脂粉,怎的我没有那样的好颜色?”贺九秋从她身后探过头问道。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宁青淮的锁骨附近,伴随着贺九秋柔软的声音,酥麻阵阵炸起。她这才意识到两人不知不觉靠得这般近,近到她一转头,唇瓣竟擦着贺九秋的眉骨过去了。
宁青淮身量较常人高了许多,比之裴绯也只差一寸,能俯视大多平常女孩儿家了。
从她的角度看,恰恰能看见贺九秋一瞬间羞红的耳朵以及纤长卷翘的睫毛。
宁青淮不太适应和人这般靠近说话,刚想退后几步,突然想起贺九秋的身份来。
看当日那般情形,这个贺姑娘和那位崔家小女郎崔瑶君应当是同窗好友,若能寻机交好,说不定也能多替广喻掌掌眼……
这样想着,她便没有后退,反倒顺势倚着贺九秋,伸手重新支起窗面。
由于姿势原因,此刻倒更像是宁青淮小心翼翼地将贺九秋搂入怀里。
贺九秋只觉脸上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又升上来了,俏脸被羞意熏染,然而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两丸水润的黑珍珠。
然后她便听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宁姑娘温温柔柔地在她耳边说:“陈家不愧是名门世家,不仅人物风流隽秀,且文采斐然,家风严谨,待人亲和,只怕今日过后,便又是都城女郎们的闺梦新人了……”
“……”,贺九秋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声音再次打断宁青淮的话,语气淡淡。
一双白底蓝靴踏过房间门槛,站在她们面前。
宁青淮原本一肚子的腹稿被人打断,虽掩饰得极好,但心中终是有不快的。
她带了丝怒气,转过身来。
一身挺拓男装的裴绯负手站立,她经常往外跑,可肌肤还是雪白的,透明了一般,更衬得其眉眼寡淡。
“你们在做什么?”她轻轻问道。
明明裴绯神色淡淡的,极为正常的模样,宁青淮却莫名有了几分气短和尴尬。于是她下意识松开贺九秋,小碎步上前,浅粉色的裙摆层层翻起,开出一朵一朵瑰丽的桃花来。
“方才贺小姐来送请柬,恰巧看见了青淮,于是便聊了几句。”宁青淮低眉顺眼地答道。
“嗯,我知道了。”裴绯看了看她,目光转而落在贺九秋身上。
贺九秋压下心中不快,从袖中取出一封烫金请柬,温声道:“这是瑶君主持的宴会,就在她家的园子里,邀请的人大多是今科的贡士,也有诸府上的公子小姐们,希望裴姑娘能赏脸。”
宁青淮自然地接过,把请柬递给裴绯。
“多谢,笠日裴府定然亲至。”
她这么一说,干脆利落得让贺九秋想继续说下去的欲/望也没有了。最后告声罪作个揖,退出房间后,还体贴地关上门。
贺九秋一走,屋子里就剩下她们两个人,倒显得越发空旷冷清,让人不自在极了。
裴绯一掀前摆,盘膝坐下,宁青淮端起木榻上温热的茶壶,慢吞吞倒了一杯浣碧茶。
浣碧茶一直有“小毛尖”的别称,但事实上,这种茶叶并不是特别好,泡出来的茶水色泽绿中带黄,并不纯粹,口感也比不得毛尖雪顶的清香,反倒多了股难言的苦涩。这种茶,胜在数量繁多且价钱相对而言偏低,但就便是如此,状元楼的东家平素也不用它来招待一般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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