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青淮眨眨眼,缓缓漾出一个温柔的笑来,“嬷嬷这一通状元郎探花郎的,倒叫青淮听糊涂了。”她侧着脸,轻轻柔柔地说道,“既然嬷嬷说,这生得好看的状元郎是陈七郎,那不知,榜眼是谁?探花郎又是哪位人物?”
听到她的轻声慢语,婆子一脸了然,胸脯拍得“咚咚”响:“姑娘放心,老婆子早就打听好了!这榜眼呐,是詹阁老的小孙子詹尧詹公子,至于探花啊,啧,就是会试第一的那个……叫、叫季谦的人!对对对,就是他!”
这是宁青淮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季谦。
会试一甲,翩翩探花郎,前程似锦。
有这样的强敌在前,还能让陈广喻得了状元,宁青淮本该高兴才对。只是……
宁青淮的手指无意识地细细揉搓那枚黑子,越发显出她肌肤雪白细嫩,那双掩在纤长卷翘的睫羽下的黑眸微微敛起,精光乍现。
许久之后,她才继续问道:“看来,今年的科考,竟比往年还要热闹些。青淮记得,会试前,那位和状元郎同族的陈留台陈公子甚有名气,倒不知现下他的成绩如何?”
婆子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陈留台……陈公子……喔――也是厉害人物,听说……好像是二甲传胪呢……”
蝉鸣声一阵一阵,寂寞地在树梢林枝上嘶吼,此刻听起来竟莫名有些虚幻。
在宁青淮久远的记忆里,明崇二十三年的科考,状元郎是詹尧,詹阁老之孙;
榜眼是柳呈,濯广柳氏嫡脉;
探花崔昴,乃太河崔氏嫡脉。
而二甲传胪陈留台,则是营州陈氏庶出。
不曾有过季谦,也未听闻过任何有关于陈留台嫡弟陈广喻的消息。
明明……是如此身段风流、文采隽秀的人物啊……
若说这世与前世不同,那么……为什么陈留台什么都没变呢……
不……不,不。
他也有改变的。
他爱上了初雪。
可初雪却改变得更厉害……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剪翠……大娘……初雪……
陈留台……季谦……广喻……贺九秋……
还有……裴绯……
宁青淮觉得,隐隐约约之间,她似乎抓住了一点头绪。
然而这头绪来得太过措手不及,未经仔细推敲,便已消散了。
她不禁仰头望着白净高悬的天空发怔:改日,或许须得找机会去趟长乐坊才是。
能发现一点什么就最好了。
殿试一过,宴会的日子就到了。
崔家把宴会设在都城的崔宅里、那处有名的园子,唤做寻仙园。崔宅是二十年前圣上所赐,其前身乃前朝宰辅相府,而寻仙园正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宰辅之女亲手设计规划的。
那是宁青淮前世费尽心机,也没有资格去的地方。
名门簪族,于她这种低贱出身,怕是连踩到崔家的地上都会让人觉得她脚脏。
所以当裴绯带着她到崔宅,站在门前两座威武的石狮子面前时,宁青淮都是有点恍惚的。怎么看、怎么瞧,都觉这石狮子都要比别处要大、神气。
尽管她极力掩饰,可眉眼仍是泛起了波澜,显得粲粲发亮,像只小心翼翼走在陌生领地的刺猬。
将她一切神情变化看在眼底的裴绯眉眼微敛,这弧度看起来约莫有些像笑。
此次宴请,裴大将军军务在身,不能前来;裴夫人身子骨弱,吹不得风,临行前还拉着裴绯的手细细交代事情;余下那些妹妹们皆是庶出,根本没资格出席这种宴会。
故而裴府只遣出了裴绯一人赴宴。
因是正宴,裴绯今日着了身浅青色的夏裳,彩衣坊今年的新样式,瞧上去虽比不得长琚深衣那样端庄,但也让人觉得简单大方。穿这身出门,既不会堕了裴府名头,也能让裴绯行动自在些。
她面庞细白,还是宁青淮临走前匆匆忙忙给她敷上的一层薄粉,别的胭脂钗饰却是怎么也不肯用了。
倒是宁青淮自己,端着菱花铜镜左瞧右看,忍不住又簪上一攒珠花。
裴绯拢住广袖,回头看了宁青淮一眼。
宁青淮心领神会,一错脚紧跟着她,一路低垂着脑袋,让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前路。
崔宅特别大。
廊坊幽深,假石嶙峋,清泉琮琮,花草芬芳。暗香浮动。
即便有仆人在前引路,一行人也花费了些时间到达目的地。宁青淮走得略急,额头都冒了层薄汗,此刻骤然停下,被凉风一吹,顿觉浑身冰透透的。
她却顾不得这些,眼神开始不自觉向不远处飘去。
那是一条细长的溪流,溪水很浅,上面浮动着一杯又一杯的酒盏。据传,前朝风行一时的名士,同友人谈玄做宴时,是最喜办这曲水流觞了。
青色的酒盏在溪水中缓缓前行,偶尔被一两只纤长的手指捻起。溪旁两边各摆了一排木榻,榻上有各色果盘零嘴,而各府的千金、今科的才子们,或两两相聚,或饮酒作乐,或高声闲谈。
宁青淮深深吸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wap红字……更新要求一万五……这是要逼死裸更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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