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明宗说的半是认真,半是玩笑,一连数问,问得慕清脸上怒火忿然,一口气涌来,张口大声道,“难道父亲的倾心沥血换不来一个功高震主的信任么!难道父亲至死不走换不来一个忠恪不渝么!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冷血无情,视人无物,但凡有人威胁了你们的位置,不管功过,定要那人死不是么!放过我?我是不是该跪着求你们放过我啊,哈哈哈!”
慕清反问的大笑声在空旷的知礼院里来回回荡着,猛一收回笑,他呲牙狠狠道,“可是我为什么不害怕呢?那是因为对你们的恨,已经超越过了所有的害怕,今日若是你们不叫我死在这里,我慕清一生,定叫你们姬家王朝毁于一刻,断子绝孙!”
“你!”姬明宗气得脸色发白,满目狰狞地看着疯狂的慕清。
“都住口!”疲惫之音从内院的进门处传来,来人一身松垮便服,随意系着长发,苍白而消瘦,脸颊凹陷进去,眉目轻皱而不耐,正是一脸倦容的姬明澈。他快步走来,轻晃的身体隐约有着踉跄的不济。
姬明澈横在两人之间,淡淡扫了眼姬明宗道,“二弟何故来此?”
“父王担心你身体未好,处理不及,遂叫明宗过来看看。”姬明宗说罢皱眉看着慕清道,“这子弟不肖,父王恐也容不得,大哥也就不要操心了。”
“今日是卿志门邀客,本王自有主张,二弟且先秉报父王,稍后明澈会带着慕家子弟清回宫请旨,归还慕家卿志门。”姬明澈不管姬明宗脸上如何表情,这厢站直了身,正对了慕清,眼底极为平静。
“本王如此安排,你可满意?”
“什么?”不等慕清眼底的讶异消失,姬明宗却是先跳了起来,“大哥你这般胡闹,可是眼底还有父王存在?”
“到底是谁胡闹,还要本王明讲么!”姬明澈一直一幅倦极了的样子,此刻瞪目而视,瘦削的气质一下子凛冽起来,压得姬明宗面目惊然,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算你狠!”姬明宗猛地一咬牙一跺脚,忿恨极了地看了一眼慕清,“老七,我们走!”
明老七转头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底精锐的锋芒一闪而逝,这丝毫没影响他笑盈盈地模样小跑着跟上了愤然而去的姬明宗。
“好了,人走了,你可以回答本王了么?”姬明澈松散了凛冽,眉头深拧,似是再也压抑不住地剧烈咳了起来,袍袖掩上唇角,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我不信姬家人。”慕清沉默良久,在林西凛轻轻摇头的目光下,说出了自己的决定,“父亲一生亲信姬家人,最后落得那般下场,我不甘!母亲知礼贤良,万事皆依存父亲,最终也正因为这依存而无法离开,一同葬身此处。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如何能甘心仅凭了你一句还我卿志门便放手!”
“难道小夜……你也不信了么?”姬明澈轻轻喘着气,说到小夜两个字的时候,格外的轻。
“他?”慕清不解。
“姬朝三子,十年前被本王借口送出邺城,数年前与你在广陌相遇,你们相知甚欢不是么?既然他当你是朋友,作为嫡亲的长兄,本王自然也怜他一份心意,护得你罢了。卿志门还给你是应当,至于你之后如何去做,本王不会管,若是你执意要姬家人的命,那么本王愿意以项上人头奉还你们慕家,也会禀明父王让他不追究你的罪责。只不过,你切莫让小夜知道是你杀了本王便是。”姬明澈说到此处轻倦的气息似是有了一息生机勃勃之意,眼眸也清亮了些许。
“为什么要这么做?”慕清一脸的疑问和惊讶。
“因为,”姬明澈忽然抬起眸,盈笑满眼,眼底浮现出一种迷茫之色,似是透过慕清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一般,“本王不想小夜失去他唯一认定了的朋友。”
“你!”慕清咬了咬牙,眼眶又是有些泛红,额上青筋暴起,“怎么就知道我和他认识!”
“他不常写信,为数不多的几封,大都有你的名字。”姬明澈轻轻咳了咳,那一丝生意便又淡了下去,眼神也辽远了起来。
“或许本王不该让你选择。这样,也好过小夜以后怪责与你。也罢,你们稍带本宫片刻,本王去挂了衣冠,领着你们直接进朝请旨。待旨意请了下来,届时你们直接动手便是。”说罢,也不得慕清的回答,转身就走,背影孱弱踉跄的像是个刚学步的孩子。
慕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知礼院通往里院的后门里,脸上情绪翻涌,悲喜难测。
林西凛靠了过去,轻轻握住慕清的手,宽慰道,“这些人,总以为是看透了命运,随而就下了决定,也不管旁人理得不理得。”说着抬手抚着慕清皱着的眉心续道,“你啊,既然别人替你安排了这么一出两全的法子,也就不要再苦恼了。随了他的心,反倒也是成全与他罢。”
“我只是怕……”慕清似是想到什么一般,眉头皱的愈发紧了。
“我来动手便是。”林西凛扬眉一笑,指尖封住了慕清张口欲脱的拒绝,“便算是我入了慕家,做了该做的事如何?”
“好。”慕清红着眼,握紧了林西凛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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