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正七忙摆手,无辜道,“可不关我的事,是有些长辈赏了我一个年岁红包,我开心着呢,怎么敢不等何用大人呢。”
他意有所指地说下,先生脸上更是尴尬,青白乱窜地十分有趣。想先生自来无拘,从来都是他折腾人,何曾有人能反衬了他来?
我瞥了一眼火正七,虽知他有些年岁,倒也没想过真就上了百,让先生在此吃了个暗亏,不免有些替先生无奈,转了话题道,“好了好了,喝酒用宴。”
“对对对,喝酒喝酒!”火正七也出来圆场。
人总算齐了。
我举杯望着他们,自阙伯台醒来,虽未经历青陵台那般险境,事却也不少,能得他们相助解心,是我幸事,亦觉欢喜,虽有时欢不能于此同守岁夜的轻憾,仍觉能得他们相陪,已是万般难得,满足轻道,“岁首长安,惟愿年年岁岁皆如是。”
“皆如是。”他们亦是欢喜回应。
第一盏酒饮下,大家终于放开心怀,径自闹了开来。
而我,有意无意,不知是要压下心底深处的不快活,还是想要彻底放纵一场,一盏一杯的,竟也是不知节制起来。
什么时候醉了眼,又是什么时候被何用拉扯出了殿,都有些想不明白。他们个个都醉了起来,化成好几个,纷纷乱乱地从我身边闹到了殿外广场。
火正七大概是醉的最厉害的,整个人红彤彤的,双手生了火,那火一会儿窜到了天上,一会儿又化成了飞禽走兽,打架也似地缠在一处,逗了先生和何用大声地笑。到最后,竟一个个的,皆尽赖在雪地上笑着打了滚。
我摇摇晃晃地不想离了远,既不想见不到他们,也不想看不到时欢,索性坐在殿门槛上,倚着门,一会儿瞧瞧他们,一会儿瞅瞅躺在榻上的时欢,即便只得他几许看不清明的轮廓,也觉欢喜,又很难过。
晕眩眩地被酒气蒸腾,有什么东西烫过了心,跟着溢出了眼角,迎着夜风化成了惊凉,一路灼过微汗的肌肤,竟是又渗回了心上。
“哭什么呢……”
我赖着眼,睁不开也听不明,下意识地应,“那是酒,喝多了,自个儿跑出来,才不是我哭,你莫要乱说,给他们瞧见,惹了他们不开心可就不好了……”
应着应着,我有些清醒地反应过来,不想让这人瞧见地忙伸手去擦,谁知越是心急去擦,便越擦越多,泛了洪似的,怎么也拦不住。
这个人,我苦守了如此久,竟是悄无声息地近前自然说了话。
我本该欢喜难禁,心底却空落的厉害,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偏又想不出要说什么,模糊一片的,不想他见我哭,更不敢循声去瞧,生怕这只是一场我的醉酒大梦,稍不小心做错什么,这梦跟着就碎了。
“不是梦……”
手被温凉的指骨捉住,人也被揽进幽香冷清的怀,耳际好像生了暖风,掠过了缭绕不散的叹息。
不是梦么?
我仰了脸,堪堪迎上了那双熟悉而陌生的眼,只觉模糊的厉害,又格外地清亮分明,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假,或许,原也不想分辨的过于清楚。
痴痴瞧上许久,那一双眼的温顾都不曾有过摇晃,我安然挨进他怀中,不想遮掩地轻叹,“其实是梦也好…这样你就能如我梦中所想的留下来,陪我守一场年岁了……”
“好。”他应的轻,轻的像是一缕烟,似轻似淡地拢着人生暖。
是梦吧。
一定是了梦。
☆、卷一大梦卷之第三十二章:诏令
睁眼时,被正阳反衬的雪光晃了刺目,我抬手去遮,肩上滑落了什么,低眉拢住,原是一件玄红大麾,一愕之下,恍惚往殿内榻上去瞧,已经没了人!
竟真的不是梦!
他醒了!
我揪着大麾站起,立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好在扶住了门,借势踏出又停下,乍然的狂喜已渐渐沉了下去。
他醒来,却没有留下。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就揪疼了,缓慢转身,竟是不想往殿里走。
随眼而视,殿外的雪地还躺了人,何用正扶着额头从偏殿处走来,瞧见我,立时走的快了。
“好生奇怪,昨个儿都发生了什么?”
她似是酒醉未醒,并未发觉我身上异样的大麾,自顾说道,“我不是和他们两个在院子里喝酒么,怎就回到了偏殿?莫不是公主酒量深,自个儿没醉地把我折腾了回去?”
我往雪地走的步子缓下,心下猜测,莫不是那山魅来了,顾着何用的同时也发觉了时欢醒来,两个又打做了一处?
如此为想,更是担心,继续往雪地走。
片刻走近,原是火正七散了衣衫正呼呼大睡,许是他身上过暖,先生已不自觉地赖在他旁边,睡在雪地一夜倒也没个什么冻伤的样子。
我拧了眉,吩咐何用,“阿用,着人扶先生回偏殿。”
何用本要打趣两人,但见我肃颜冷声,才瞥见我身上的玄红大麾,指着它颤声道,“醒了…醒了?”
我走到火正七旁边,踢了踢他。
火正七翻了个身,没有醒来的意思,我蹲下身,捏了一把冷雪塞进了他领子里。
他一个惊跳窜起来,缩着脖子咋呼道,“好冷,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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