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镯记_尼可拉斯【完结】(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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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itterlin仰面笑了,照往日,这是个大笑,那音量在夜晚的医院是绝不合适的。可是现如今,她能笑,笑出来的确是干涩至极的声音,好像肺里被人塞了砂纸。“我有两件事,第一。。。我的遗嘱,是早就立好的,遗物都捐给教会,但在捐给教会之前,那些书,你想拿几本就拿几本。乐意的话,全部拿走都行。” Kitterlin扭头看着她,湛蓝的眼珠也有些发灰,“第二,我死以后,骨灰,还请你保存。希望你有朝一日,要是能有个机会去苏格兰。。。”

  Kitterlin喘了一口气,闭上了眼,好像吐出了看不见的血雾一般,听声音就让人觉得疼,“就把我带回去吧。撒在风里,也算是到了。。。”“。。。嗯。”姜希婕点头,Kitterlin睁开眼看着她,“这倒像是我为难你了。真是抱歉。”

  “说这干什么。。。”姜希婕握了握她的手,“外面下雪了吗?”“下了。这会儿可能下的挺大的。”其实Kitterlin的床位离窗子还一段距离,窗外也没有灯光,其实看不见。她还是转过了头努力望向窗外。姜希婕以为她想起了什么往事,便安静的不说话。良久她起身给Kitterlin倒水。水杯和水壶都放在那头的床头柜,她只得绕过病床去。

  即便走过Kitterlin的视线,也不见她有一丝动摇。“我以为,我死的时候,会是什么了不起的样子。” Kitterlin忽然喃喃念道,“原来都差不多。我以为我死之前应该无怨无悔,豪情壮志,没想到还是有些遗憾的。”姜希婕给她倒好一杯水,凉热一混,温度刚好,再扶她起来,小心翼翼的递给她,“你相信中国人的转世轮回吗?” Kitterlin点头,“我相信。你知道我不是那种虔诚的基督徒。”“那你就相信,她在那边等你的。孟婆拉都拉不走。我相信。”

  “你总是想安慰人,可是有的时候安慰的手段不太好。”姜希婕想笑,笑着笑着又想哭,“难道你指望我是神父,是天使,能许你一切愿望。” Kitterlin 摇摇头,“以前我总希望自己无怨无悔的死,结果真的要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希望从头来过。可是从头来过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吧,我还是会和以前一样选择。也许不离开纽约,永远不离开她。” Kitterlin侧身躺下,好像是倦了想睡,姜希婕给她拉上被子。“有的事情,也许我们自己左右不得,不是任何人的责任。”

  “嗯。。。哼。。。有的事,也许只有我们自己才能放弃,谁也强迫不得。”

  外面下着雪,病房里其实没有别的病人,空荡荡的床位,好像棉被吸收了一切声音。

  连着三天,姜希婕都守在医院。尽心尽力让Kitterlin有机会多“消遣”她一些。第三天天色擦黑的时候,Kitterlin快要不行了,修女请了专司此职的神父过来,让Kitterlin一手拉着神父一手拉着姜希婕,潮状呼吸一波一波的,好像海浪在一点一点带走她的生命。忽然Kitterlin挣扎着含混不清的说,希婕,你抱抱我。姜希婕俯身紧紧搂着她,好像哄一个婴儿一样轻声说,不要害怕,她在等你,马上你就会见到她,没有寒冷,没有分离,没有黑夜。

  她听见Kitterlin笑了,听见她“嗯”了一声,平静的结束最后一次漫长的呼吸。

  处理完一切事宜离开医院的时候,天色全黑。Kitterlin拒绝中式的守灵和西式的葬礼,自觉没有什么其他的朋友,只想姜希婕带走她的骨灰。现在姜希婕要去她在学校的宿舍处理遗物,姜希泽意外充当司机,在楼下等着她。走进再也没有主人的别墅,姜希婕忍了一路,再也忍不住,跪在书架之前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87}天主教会医院。现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

  写完这章的时候,出门去倒水,才知道室友之一要紧急回国,他的外婆去世了。恍然有一种无常感笼罩着我。珍惜啊,珍惜。

  第70章 第七十章

  王婵月并不着急走,事实上她更想在上海多呆一阵。傅仪恒回山西去了,而且走的还特别早。没了傅仪恒似乎她在北平就呆不住,既然如此不如南下回家过年。傅仪恒看透她心事,便安慰她说,你也不如回上海去看看啊,看看你那个姜家姐姐。

  其实她心里美得很,二哥今年就要作傅家的女婿了,她和傅仪恒就是亲戚了。可是照辈分算,她反倒得叫傅仪恒是姑姑,怎么都觉得亏了。毕竟平日里她从来没把傅仪恒当个长辈看。但无论如何,能多一层联系,她就高兴。回到上海之后发现,王家的宅子自从王霁月走后就变得空落非常,闲置的空气四处挤占人的空间,整幢房子虽然有仆欧看守却好像突然之间凉了下来一样,她感觉一分钟都呆不住。幸好约好了姜希婕,趁天气还行,赶紧出门去。

  她和姜希婕约在下午两点的咖啡店。远远地看见姜希婕穿了一件灰色及膝毛呢大衣过来,头发长度比她走的时候没什么变化,想必是打理过了—至少残留的烫发痕迹还在,如今只是略有弧度的随意散放。“姜姐姐!!”她隔着好些人就开始招手高喊,姜希婕自是看见了她,对她点点头,笑了一下。

  王婵月觉得这个笑非常的成熟,相当的妩媚,只是比傅仪恒平时看她的笑意,要多几分忧郁。傅仪恒曾经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在傅家三进的四合院的书房里,端着一杯茶对她说,“姜家那个丫头,你的姜姐姐,我看着长大的。她原先可是个上房揭瓦的野丫头,一点没有千金小姐的样子,也是她爹宠她。后来我就出国去了。上次元瑛结婚,我才再见到她。啊呀,真是漂亮的没有边了。一挑眉毛有千般英气,一笑又有万般风情和妩媚。长得这样勾人魂魄的。”当时她故意去逗傅仪恒,“那和你比,倒是你漂亮些还是她漂亮些?”她自己也知道,两人分明不是一个类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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