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对墓碑磕了一个头。姜希婕也跟着磕了一个,直起身后又给施氏上了一柱香,道:“。。。妈妈,我会对霁月好的。请您放心。”蓦然间想起当年熬夜做法事的时候施氏对自己的说的话,“您说让我守着她,我会的。我用一辈子来守着她。”说着伸出左手握着王霁月的右手,
叮。
春天这样的柔美,若非上班耽搁不得,姜王二人别说有多想在木渎多住一阵子。本以为回到上海也不过是常平日子—虽说常平日子也过的开心,倒好像是之前那些日子就不算是恋爱,现在才开始正经交往似的—结果才不是,简直大惊过望,王霁月整个人吓得在初夏的自家院子里走来走去不知道怎么办。
如今王家的宅子依旧冷清,两个姨太太都在南京,王绍勋也很少回上海来,专注在南京交游。住在这里的人只有王浩蓬夫妇和王霁月而已。偌大宅子不过三个主人,脾气也好,仆欧都显得慵懒。此刻散去众人,王霁月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焦躁非常,姜希婕下了班立刻赶过来,得知前因后果之后还没来及说啥王霁月就炸了毛了,只得坐在沙发上看着她走来走去,准备自己头晕,心里感叹—幸好王浩蓬夫妇二人今晚上回娘家吃饭去了。
“我就知道。。。我早就该知道的!”王霁月气急败坏,“她怎么能?!唉!”姜希婕皱着眉头无奈摇头,“事已至此,你做姐姐的应该好好给她出主意,不要生气,气坏自己何苦呢?”“她到这步田地里还不肯跟我说实话!”姜希婕很想说,那不你也没问啊,但那是火上浇油,她还要命,“唉,谁都有这个时候嘛。想当初要不是我一个人孤零零留在上海,心里难受的很,也不会就那么自然的跟哥哥承认了。再说她写得其实也好猜,等于是对你说实话了嘛。”王霁月闻言瞥了一眼被仍在桌上的信纸,烦恼更甚。
王婵月这次来信总算是乖乖讨论到自己的感情问题,说自己喜欢上一个人,那人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让自己着迷,但又如何如何可远观不可亵玩,姜希婕读到这里简直要笑,那你成天往人家里跑就不是亵玩了?接着又写自己实在是喜欢这个人,却觉得丝毫没有出路,非常痛苦,等等等等。姜希婕觉得王婵月是实在受不了了,所以才在一般的日常信件中对姐姐倾诉了这件事,往下还是继续报平安了。可是通篇不提男女,也故意隐去本来相当重要的各种基本信息,此人从何而来,职业是什么,家世如何,等等等等,一概不提,只说如何的好,自己如何喜欢,使用的形容词也是明显男女皆宜的:她分明是不愿意说却又不得不说,否则就要憋死了。王霁月看了信才觉得姜希婕所猜测的果然不虚,
“她愿意跟你说就挺好的,我当初谁也不愿意告诉。家里人一个都不告诉呢。”姜希婕伸手一把拉住走过的王霁月,拉她坐下。“可,可,可是傅家小姑啊!”“是,那又如何?辈分不对?违背伦常?这些三纲五常的话,说我们也可以的,可你难道愿意拿这样的话去说她?”王霁月眼神低垂,倒有了论及自己的时候不曾有过的担忧和悲哀,似乎她自己是无惧于这些东西的伤害的,但长姐如母,她不愿意王婵月也这样—哪怕磨镜之好也有遗传因素—她总觉得这条路会太苦,因此不愿意小妹追随自己,“我只是觉得太辛苦。何况,她和傅家姑姑这样不比你和我,你我之间也是难得如此,她这样痴痴的喜欢傅家姑姑,对方就会答应她吗?就会有结果吗?我总害怕她受伤害。”
姜希婕一手搂着王霁月的肩,一手握住对方的手道:“我们俩,是因为爱而勇敢。婵月这样也很勇敢,勇敢是获得幸福的第一张门票。但是那是她们两人的事,我们不应该插手。我也不想她受伤害,但就像我一直怀疑希峻和□□有联系,不希望他和大哥有天在战场上刀兵相见一样,我管不住他,更不愿意他追求不了自己想要追求的人生,我宁愿他去追求他的自由。哪怕最后是一场失败或者苦难,作为亲人,我能做的也只是那个时候和他一起承担。”“可是,”“二哥当时就跟我说,无论发生什么,记得你还有亲人。一辈子能为谁动真心不容易,由她去吧。嗯?”
王霁月点了点头,叹一口气,靠在姜希婕怀里。良久道:“你说她是不是知道了我们的什么就变成这样的?”姜希婕扑哧一笑,“她刚刚认识我的时候,你还没答应我,我连表白都没表白啊。别给自己乱扣帽子。我看啊,我们俩的作用至多不过是让她看清楚自己的想法而已,总之你先别担心,明天我去回一封信给她。”“你?”“咦,不行么?那你口述,我写?写完给你检查?”“检查?你不控诉我干涉新闻自由?”“别,我就是个秘书,哪儿敢有什么怨言。万一老板一不高兴夜里把我踢下床怎么办?啊!”
踢自是不踢,搂着好睡呢。但掐是要掐的。
在王霁月每天不间断的担忧中,姜希婕负责安抚,她坚信这都是生活的插曲,像交响乐组曲,总有悲伤的部分,也总有美好奔放的部分,端看自己这个演奏者努力的程度。即便如此,她需要担心的事情依然很多。比如父亲的病。姜同悯初夏以来病情反复的很厉害,肾脏只怕一日不如一日,姜家上下一看不对,又给他送到医院里了。医生大概一看,说这下管用的肾怕是只有一个了。即便如此,理应好好在家休息不问世事的姜同悯先生,听闻桂系合谋陈济棠闹北上抗日的时候,竟是怒不可遏,而后又痛心疾首的写了好几封亲笔信,差遣儿子寄出去。姜希婕见状,自知劝阻无用,想回去找爷爷出马—回到家才觉得更不可能,爷爷在家静养,最近连报纸都不看了,一昧避世。这种时候让爷爷去告诫自己的儿子不要再操心?要能管用,或者说老爷子愿意,只怕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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