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瞄见一个人出现在门口,塞布隆收起思绪,随着那人跨入房里就显得不太干脆的步伐,他愉快地扬眉挑眸,嘴角擒着笑,向榻背轻轻一靠。
心底一声叹息,烦躁,亦有无奈,乌纳斯走到似笑非笑的塞布隆面前,站定。
“新宰相事务繁忙,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揶揄,更向一种变相的挑衅。
鄙夷,不加掩饰。“传王令,塞布隆精晓赫梯战法,骁勇忠义,特命其为左翼军副将军,随大军同赴红海港。”
“副将军?”浓黑的眉嘲讽地一挑。
“这是王的恩典,她对你信任不疑,你不要不知足。”任命一个赫梯人在这样一场置关重要的战争中担当副将军,引起了很多官员强烈地质疑和反对,今早图萨西塔无视大臣们的错愕直接下达了命令,令那些心存忧虑的臣子只得私底下摇头叹息。
乌纳斯和少数几个人保持了沉默,因为了解。
了解自己的王,了解图萨西塔从不轻易做出决定,可是一旦做出了决择,也难以使她轻易改变。她做出的这个决定,必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这样一场战役,这样一个劲敌,每个决定都不容存在失误。
与此同时,乌纳斯也了解塞布隆的为人。
这人一身让人看不顺眼的毛病,一张桀骜不顺的嘴脸,一双目空一切的眼睛,一副不知好歹的德性……却也同样是一身让人由衷佩服的忠诚,一张不卑不亢的面孔,一双临危不乱的目光,一副深藏不露的心机……
这样的一个人,誓言和忠诚在他的眼里,远比生死更重要。
更别提他是在赫梯军队里长大的,一辈子除了打仗,只有打仗,机缘巧合投效了阿娜希迦后,便从军队隐退做了赫梯公主的近卫军统领。
如果说,眼下有谁能比他更了解赫梯军队,那乌纳斯还真想不出第二个人。
双手枕在脑后,伸直两条长腿,叹息。“我知足,顶个什么官衔都无所谓,反正都是去送死的。”
“塞布隆,你……”恼火地皱眉,看着他一双懒洋洋似乎快要睡着的样子。转瞬,乌纳斯讥讽地牵着嘴角,笑。“赫赫有名的塞布隆将军原来也不过如此,亲眼见识过赫巴联军的阵势也被吓得腿软了。”
“宰相大人,激将法对我没用。” 动了动腿,塞布隆闭着眼睛,不愠不火地开口。
“王觉得你能帮助埃及,必然是阿娜希迦公主大力举荐了你,你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至少不要让公主殿下失望。”换个角度,不同的切入点,总能带来不同的效应。
看着塞布隆闭上的眼重又睁开,在他眼底一瞬闪过那种很熟悉的光芒,透着抹兴趣盎然的意味。每当他这样看着自己时,乌纳斯都想一拳打掉这家伙脸上令自己觉得厌烦的神情。
目光在他脸上轻轻扫视一圈,不语。塞布隆伸手从盘子里摘下一颗葡萄,丢进嘴里。
话已经传到,他一分钟都不想多留,视线在塞布隆缠着绷带的腰上停了片刻,随即目光连同身体一转,大步朝外走去。
“喂!”
“……”驻足,回头。
丢开手里的葡萄,塞布隆朝正好迎着自己目光看来的乌纳斯看去,盯着乌纳斯一脸不耐的表情,他笑着问道:“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乌纳斯一言不发,在听见塞布隆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后。
半晌,在塞布隆看上去很真诚的微笑注视下,乌纳斯转头,不紧不慢地朝外踱步而去。
他那快要跨出门槛的身影很挺拔,镀着一层阳光从门外倾泻的灿烂,没有丝毫停顿的脚步旁传来一声悠悠然的声音。
“如果你能活着回来。”
听见这样一句冷冰冰的回话,塞布隆的脸上却忽然绽开一道笑容,嚣张,欣然。
★★★ ★★★ ★★★
“王决定了?”
“是。”
沉默,望着靠窗而立的修长背影,被月光抹出一层雪白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让这背影莫名流露出一种孤单决绝的美。静静看了她片刻,阿尔尼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遵照王的命令行事。”
“阿尔尼斯,你要记住,如果赫巴联军冲破底比斯的大门,让阿娜希迦送月白离开。但是,只要不到这最后一步,你绝对不能让她把月白送回她的世界。”指尖在窗框顺着月光游走,细小的粉沫在指尖的剥啄下婆娑着纷纷飘散,棕色的眼隐在这片微尘细沫的后面,闪闪烁烁,难以平静。
靠着椅背,疲惫的笑容里透着坚决。“王请放心,我自有分寸。若非最后一刻,我绝不会允许阿娜希迦动手;若真有那一刻,我必然会亲眼看着月白安全的回家。”
看着图萨西塔默不作声地点了一下头,继而又陷入长久的沉寂,仿佛她只是窗边一尊守着月光的雕像,有丝疲惫,有些倔强。
感叹。
世间的情爱,只有到了生离与死别的最后一刻,才能看出一颗真心的重量。
或轻如一片尘埃,令人鄙夷唾弃。或重如一生岁月,令人至死不渝。
当图萨西塔做出这个决定的刹那,她就为她的爱烙上了沉重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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