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让你摔下去。”俯下脸,嘴角贴近她的耳边,微弯的眼里映出几缕遇风飞散的墨色发丝。
怔,心跳漏了半拍,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她说这话时的语气,这种好像承诺的低语,却被她用这般轻挑随性的口气说出,依然莫名其妙地让人心慌。
兀自皱眉,夏月白沉在思绪的混沌中,直到头顶响起一声有力的低呵,转瞬之间,身下的马儿扬蹄冲入漆黑的夜幕……
迎面的晚风,不在是庭中拂水无声的温柔妩媚,汹涌扑来的狂风,简直就是一片狂啸怒吼的海浪,翻卷着混乱的气流硬绑绑地撞上身体,钝痛从剧烈颠簸的身上传来,夏月白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痛。
“慢----咳咳……咳……”风太大,一张口灌了满嘴,呛得她连声咳嗽。
“闭嘴。”手腕一扬,长鞭在半空划出优美的弧形,马儿飞奔在王宫宽敞的大道,没有减速的打算。
足以破风的速度,两旁的景物模糊成一片起伏不定的影子,电光火石般消失在眼角,夏月白惊恐万状地盯着前方灯火辉煌的道路,一排一排巨大的火堆将路面照的很亮,亮的发烫。
僵直地挺着背脊,不由自住地绷紧身体,比身体还要绷紧的是夏月白即将在这样疯狂的奔跑中断裂的脆弱神经。
双手紧紧抓着鞍头,那个只有十几厘米的金色装饰物,现在成了她唯一可以保命的东西,她相信一旦自己松手,以目前风驰电掣的速度,她会直接摔死。
刚才是谁说的,不会让她摔下去……真是鬼话!大骗子!
如果不是汹涌的风堵住了嘴,夏月白真想破口大骂,骂身后那个完全沉浸在驰骋快乐中的疯子。
黑色的眸,在略微适应了颠簸晃动的光影时,视线好不容易焦距到稍远一些的地方-----陡然,目光一紧。
呼吸,在心脏狂跳的瞬间,却倏地停止。
前面是一段往下的台阶,夏月白来过这里,十余级的台阶下面就是王宫广场,过了广场,就能看见出宫的大门。
“图----咳……”管不了会被风呛住,总比摔死强。
身后很安静,安静的好像没有人,钻过两人之间的夜风,早就把图萨西塔的体温带走了,以至夏夜的热风拍在背上冷嗖嗖的。
马蹄没有停下,风声更响了。
忽尔,腰间横过一条手臂,怔愣。
僵硬的身体被带进后面的怀抱,轻轻地力道,如身后那片渗入衣服贴上皮肤的体温,淡淡地,甚至有丝冰凉。
靠向背后微凉却坚实的身躯,不由自住地紧贴着图萨西塔,她喷洒在自己冰冷脸颊的温热呼吸,很轻,很稳。
夏月白完全可以想像,图萨西塔那片漂亮的唇,此刻正扬着一道狂妄轻佻的弧度,带着宛若阳光般毫不掩饰地嚣张气焰。
轻扫耳廓的平稳呼吸声,纠缠着凛冽的风声一同撞进严重蜂鸣的耳膜,刺激着神经再一次绷紧,滑向极度恐惧的零界点。
楼梯近在咫尺,被周围的火光延伸在夜风中,仿佛没有尽头。
害怕地闭上眼,感觉整个人被抛向了空中,失重的感觉混杂了尖啸的风声,血液失去重力的引导,像澎湃的海水逆流在四肢百骸,胃部剧烈地激荡翻腾。
身躯重重一落,强烈的震荡,让胃里一阵抽搐的绞痛。
突地睁开眼,她还在马上,马儿仍以飞一样的速度奔跑着……
低头,环在腰上的手臂还在,漂亮硕长的黄金手环模糊地反射出自己惊魂未定的眼。
忽然,手环上多出一道视线,透过她被风扯乱的发丝,无声无息地注视着映照在纯金表面的黑色眸子。
眼神微微一闪,夏月白望着投射在手环表面的那双浸透着夜色的棕眸,不语。
只是片刻,那双描摹着狭长眼线的深邃目光消失了,与此同时,腰上的手臂有所松懈,却没有拿开。
两扇厚重的王宫大门已经打开了,成排手持长矛的侍卫跪成一片,头颅压的很低。
丝毫没有减速,图萨西塔率先冲出宫门,身后跟着马里埃和一队骑兵。
深夜的底比斯,与白天见到的样子完全不同。
空无一人的街道,也不知是因为法老出行戒严,还是人们早就回家休息了。总之,那天繁荣热闹的景象,俨然消散在黑沉沉的夜色底下。
寂静,却也不是完全的无声。夜空盘旋的风,敲打着周围的建筑物,发出各种吱吱呀呀的声音,映衬着飞驰而过的马蹄声,响彻整个沉寂的庞大都城。
不知道她们还要骑多久,夏月白只能认命地坐在马上,不断调整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忍受着来自四肢越来越严重的酸痛。
第一次骑马,这个经历实在不太美好。
“王,前面。”马里埃大声喊道。
微眯着眼,图萨西塔昂了昂下巴,不语。
奋力顶着狂风向前看去,一片巨大的黑影横亘在远处,借着连绵不断的火把,夏月白看见一座被火光照得通体发亮的金色城门。
城门旁的几个侍卫使劲转动大绞盘,粗重的绳子随着轮盘一点点被绞起,即使离得这么远,仍然听见厚重的城门随着机关开启传来了轰隆隆地响动。
紧闭的金色城门,在渐近的马蹄声中,缓缓地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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