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应着敲门声,冯素贞放下筷子离席而去,一阵冗长温柔的开门声过后,细细碎碎的对话传来。
天香竖起了耳朵仔细去听,不禁蹙起了眉。
——外头传来的是那位高姑娘软软弱弱难以捕捉的声线。
“小丫头,门外那位高姑姑是不是经常过来这里?”她凑近小安乐,窃窃私语。
点头。
“经常过来干嘛?”
“生病。”
“生病?”天香别有深意地点点头。
身体竟还是如此虚弱。
等了许久,听闻了外头的动静,天香端坐,故作不经意地瞥一眼满面春风地从前堂走来的冯素贞。
“那高姑娘又送了些什么过来?”
“哦,这个啊,是一篮鸡蛋。”
“她平白无故送你一篮鸡蛋做什么?”
冯素贞张嘴刚要回答,一转身便对上了对面那人直勾勾看过来的视线,便收敛了些笑意,落座于她对面,歉然扯扯嘴角,“是用来抵去平时赊欠的药费的。”
“这样啊。”天香了然点头,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兴致缺缺模样,“就送个鸡蛋聊得还挺久。”
“高姑娘还传授了些驯养鸽子的方法。”
“是么。”
“你上次夜里不是说要我随叫随到么?你将这只信鸽带回京城去,到时你我便能随时通信。”
冯素贞一一交代,讨好地提起鸟笼冲天香展示她所准备的小小的礼物,可后者眉梢仍未舒展,等了半晌,只低头自顾自吃饭,默不作声。
餐桌上,天香与冯素贞相向而坐,小安乐坐于右侧,晃着藕段似的小腿,笨拙捧着碗筷,边咀嚼着嘴里的饭粒,边抬眼瞟瞟左右两个不言不语,脸色奇怪的大人。
“我吃完了。”这儿气氛煞是奇怪,她觉着不自在,便跳下椅子跑到了外头去。
沉默许久,天香方才启唇说道:“那个什么高姑娘,我不喜欢她。”
“为何?”
“做作,矫情,城府深。”
还是装无辜的一把好手,最毒不过妇人心说的就是她,冯素贞这个烂好人如此健忘,她可是记仇的很。
“这样啊……”
“小丫头说她经常过来这里看病?”
“是帮她父亲拿药来的。”
“你们关系很好?”她追问道。
“还……嗯……一般般吧。”
“还可以就还可以,改什么口,怕我吃了你啊。”
冯素贞窘然笑笑,“高姑娘与她的老父亲相依为命,年纪轻轻,挺不容易的。”
“你倒是关心她,”闻言,天香不禁来了气,用力放下筷子,勃然呛声,“林景年昨晚才刚嘱咐过,我今早没吃早饭也没见你来关心关心我!”
“我那是……”
“那是什么!人家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倒好,还把蛇养在身边!”
话音落下,冯素贞不由一怔,看着对面那人脸上跳跃的愤怒,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却似乎有什么温暖的东西窜进了她的胸腔,密密麻麻,烟火一般绽放开来。
她扬唇莞尔一笑,夹去菜到天香碗里。
“山锐则不高,水狭则不深,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淡然又温柔地笑着,话语间全是超然物外的坦然,一副遗世而独立的仙人模样,见着,天香瞬间便没了脾气,闷哼一声,悻悻低下头去吃几口饭菜。
“虽今早公主因昨夜辗转难眠,面色枯槁,没有关心公主吃完晚饭再去补眠是在下的过错。”
“咳咳!”
第9章 不虞之隙
(一)
这会儿……
他们估计还在楼下耳鬓厮磨吧……
下午,溟蒙细雨匆匆而过,不过少顷便虹销雨霁。万里云罗,皆清朗区明。
小小一方窗口,天香正托腮坐那处,眼眸凝滞,出神望着何处。
似若有所思。
方才,李兆廷从书院来到了这儿。自己虽向来任达不拘,基本的察言观色还是通晓的,想来因为自己的打扰,他二人已许久未谈叙,如若这时还继续留着,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不如有些自知之明,便早早避开,留他们二人独处。
说起来,平静的日子就是这点不好,它总是给她带来种种安稳的错觉,并且如流水般渗透进她的生活,不禁让她生出似乎自己已经拥有了当下的幸福,而生活也会一直如此一般。
窗外,一点青阳在青石板、瓦檐的水渍里熠熠生辉,偶有清风擦着窗扉而过,带来些清冽湿润的味道,天香阖眼深吸一口气,唇齿一张一翕间,一并挤出了胸腔中的郁气,将其倾数吐出。
才不过几天光景,自己竟然就有了鸠占鹊巢的念头。乌鸦嘴这时许是来得正是时候的,也好让自己清醒清醒。
俄顷,脚步声与敲门声依次传来,天香应声回头,冯素贞正挂着清浅的笑颜,端着一盏热茶款款走来。
“还生气?”她坐到对面位置,将热茶推到她面前。
天香挑眉看一眼冯素贞笑脸盈盈的模样,两指携过杯盏,撇过脸吹去飘散的热气,小心品茗一口,再品茗一口,迟迟不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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