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屠夫脸色发青,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是打了个哆嗦。梁京之辈从未见过真正的蛮子,却也听闻过那些家伙的残暴手段。闻说蛮子所过之处,男丁杀光,妇孺抢走,城毁粮绝,想必这两个半大丫头能侥幸活下来多有不易。尤其是那大一点的女娃,脸上还横着一道疤,再切深一点,恐怕她半个脑袋都要没了!
他低声骂了句:“只怪那贤王通敌叛国!”梁京城人,谁不是听着说书人讲三代贤王上阵杀敌的故事长大的?却不料这一代的贤王竟做出这等事来!
何念新当下便有些不乐意了,虽说是知晓那一位正极力抹黑父王的声誉,不该去责备百姓的愚昧。
正待何念新要出声驳斥一二,却见怀中怀夏伸手一阻她,以眼神示意何念新先不多言。
何念新虽不情愿,但心想自家妹妹定有她的打算,便只瘪了瘪嘴。
转头就见怀夏张圆了眼睛,一派天真道是:“这位大哥,你为何说贤王通敌啊?是贤王借兵打退了蛮子,将我姐妹二人救下,还给了我们路上的盘缠,我们姐妹二人才能千里迢迢来梁京呀!”
怀夏声音怯怯地,但却目带敬意,一脸不愿心中的英雄被人扣以污名的模样,绘声绘色地讲起了贤王是如何奋勇杀敌,又怎样将她救出来的。
何念新自己都听得津津有味。攻城那日,怀夏一直守在营地里未出,只见过战火燃尽后的断壁残垣罢了。不过那屠夫也一般是从未上过战场的人,被怀夏这跌宕的故事说得一愣一愣地。
渐渐周遭还有旁人也围了上来,当听书一样听怀夏的瞎话。那才刚的大婶也不顾身旁那挑夜香的浑身臭气了,挤了过来,还抹了几滴眼泪:“可怜见的,幸而你姐妹两个逃出来了。”
一旁则另有人问:“那,而今这蛮子,是被打回去了?”
“嗯!”怀夏立刻点头,捧着心口,“有贤王在,我们那儿的人都很安心呢!”
怀夏笑得羞涩,脸颊微红。这般模样也是何念新不曾见的,她只觉得满目都是新鲜,盯着怀夏瞧了很久,甚至连怀夏在说什么都渐渐不去注意了。
守城人注意到了这一处的热闹,本就紧皱的眉头更是拧作一团,举着那□□,以枪尖虚晃了两下,大声呵斥道:“那边在作甚,都排好队!”
怀夏便立刻不再说了,好像是很害怕似的瞄了那杆铁枪一眼。其余诸人也立时便四散了去,仿若才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只是,怀夏却知道,自己在他们心中埋下了小小一颗种子,只待她多加去浇灌,让这种子慢慢长大发芽,深扎在这梁京城中。
怀夏那令何念新倍感新鲜的模样,一离了人堆便被收了回去。前面的队伍愈发短了,二人离城门越来越近。何念新心中雀跃,已经开始打算着带怀夏从哪里开始玩起才好了。
九王爷仔细给二人所准备的文书毫无破绽,姐妹二人轻易地便混进了城中。那屠夫还好心给她们指路,去寻那个莫须有的亲戚该往哪里走。
何念新颇有些不耐烦,怀夏则仔仔细细问过后还福身道谢,将人送走后才低声对何念新道是:“姐姐,咱们是新入梁京的,不能到处瞎走,自然得问路了。”
“哎呀,我这不是一时忘了嘛。”何念新四下扫看一圈,两人颇有默契地往人少的地方走着,等到周围没人了,何念新才小声道是,“梁京城的路,姐姐比那人可熟多了。”
“姐姐你如何能熟悉梁京的路?咱们不是从外乡来的嘛。”怀夏打算着装傻到底,歪头问何念新。她神色中点了些雀跃,十足像个头一次进城的乡下丫头了。
何念新心口噗通一跳,这回把唇凑到了怀夏耳边才小声道是:“你的这般模样,姐姐以前都未曾见过呢。”
“……左不过是些小把戏,常在太后面前装乖弄傻用的。”怀夏收了那模样,也咬着何念新耳朵,立刻把话头一转,“姐姐既熟悉梁京的路,那姐姐便先带我转上一转?”
“好嘞!”何念新脆声应了下来,穿过这偏僻小巷,转头又是人声鼎沸的街。
两人并没有什么可投奔的亲戚,夜间落脚也是想回贤王府上。只是她二人如今一身质朴打扮,不适合往那皇亲贵戚处去,因而白日里还得去别处消磨日子。
怀夏自打迈入城门便在拿脚丈量着梁京,她步子小,每迈出一步,双眸里带着沉思。何念新在快她半步处引路,转头见怀夏的模样,关切问:“可是累了?”
“梁京原来这么大呀。”怀夏叹一声。
何念新笑了笑,只道是:“是比你来的那‘乡村野地’大多了吧。”
怀夏哪里住过什么乡村野地,是宫中生宫中长的,闻言,心中想的却是,住在宫中的时候只觉得宫里很大,出来后才知道天下的辽阔,远比她在那囚笼里想的更广更远。不免往皇宫那处瞥了一眼,只瞧见了太后礼佛的塔尖。
她的确是有些累了,流离在外时,咬着牙什么都能坚持下来。甫一入了梁京,怀夏走了万步有余,便只觉得腿腹酸痛。不及她开口说要休息一下,忽然怀夏的手被何念新给牵了起来,做姐姐的正左右张望着,指着不远处道是:“那边有家茶馆,咱们去歇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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