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喉咙有些痒,但这回不太敢咳出来了,生怕待会一咳就是一口血,吓着了这孩子。
“你昭王叔是个有雄才大略的,可惜为人太淡泊了,不然当年我立他为皇太弟,总好过你现在这般,这么多来苦了你了。等你大婚,我便让昭王回来,封他做摄政王,好辅佐你。“
萧宸听到昭王的名字内心掀起一阵波澜,但很快又平复下来,面上更是什么也不显露出来。
而皇帝看着这个从小亏欠良多的女儿,看着她这一身出尘卓越的气度,有些自豪又有些心疼。
心疼她明明可以当个骄纵的公主,享受万千宠爱,却不得不担起这江山重任。
她小时候,他督促她练功,琴棋书画骑射武功,夏暑冬寒,从没有让她停歇过。
萧宸听了这话,却愣了一下,眼眶有点红。
“儿臣不苦。”
他是真不觉得苦,父皇虽然在朝堂上杀伐果断,以前也不少人背后说他暴君,但私底下他是个顶好的丈夫和父亲,他对母后一往情深,这后宫里也只有母后一人。
当年母后生她时大出血,之后救回来了,身体却大不如前不能再生育,他却也没有扩充后宫,只是把她这个女儿说成了儿子,当成储君培养。
何况虽然如今对女子已经是十分宽容,但很多事情,还是身为男子更自由,她又有哪里不满足的呢。
陈箫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皇帝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她身形高挑修长,而修饰过的容貌俊美无俦,哪怕是跪着,他的脊梁也挺得笔直,一旁摇晃着的烛火和这宫殿里沉沉的昏暗细数融进了那双漆黑的眼瞳里,漂亮到蛊惑人心,足够令人一眼惊艳。
“朕的宸儿长得真好,像足了皇后。”
他颤抖着伸出手去摸她的脸。
萧宸跪着前进爬到他面前,好让他不用伸得那么困难。
皇帝看着她的脸,手指并没有真的放下,只是虚虚地悬空着,从眉骨、鼻梁、唇到下颚,小心翼翼地比划着,眼神深情又恍惚,似乎是隔着这些血肉骨骼、透过这十几年岁月荏苒的时光,又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娇美的女子。
她静静地坐在窗前、低头拨弄一盆兰花,见他来了便抬头冲他一笑。
“梓潼,我马上就能来找你了,你且再多等我一会。”
......
等皇帝睡着了,萧宸才起身出了宫殿。
而同一时间里,镇国公收到了一封迷信,然后立刻就把二房的人叫过来书房,说是商量事情。
现下已经是初夏,天气开始变得炎热起来了,不远处的书房点着明晃晃的灯,叶瑾歌却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心慌,这大晚上的,祖父无事叫他们二房的人来做什么,就算是朝中有什么大事也不应该叫上她啊。
叶瑾歌直觉这件事肯定和她有关。
而叶瑾歌进去的时候祖父、父亲和兄长都已经到了。
身为镇国公的祖父背着手站在窗前。
今天的月亮很大很亮,月光明亮皎洁,窗前的竹影婆娑,月光和竹影筛落在地上,颇有几分前人所写的‘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的味道。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身过来,看着自己唯一的小孙女。
因着是全家唯一一个女孩,从小他都是当着心肝来宠着的,只是...这以后,她就要进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了,加上太子又是那种情况......
想到刚才看到的那封密信的内容,他震惊之余又觉得难受,这龙章凤姿的太子殿下居然是个女子之身,就算是嫁了,他的宝贝孙女怕也是要守一辈子活寡。
只是......
想起当年平沙一役时,还是太子的当今圣上为了救他居然以身犯险,他也做不出来抗旨的事情。
“小歌儿,我欲把你加入东宫,你这些日子在府里好好待着备嫁吧,别再三天两头地往外跑了。”
她这些日子的行踪,他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只是前段时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看不见罢了,那时候觉得只是皇上只是和他透露了一下这个意思,八字都还没一撇。
加上小歌儿性格绵软,担不起一国之母的重任,他觉得这事上,自家的孙女估计也就是一个选择,也就没多在意,哪怕自己儿子和孙子都认为这事没跑了,他依旧觉得未必。
只是没想到,倒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也想不到当今圣上直接和他挑明了太子的女子身份,事到如今,一切事情已经是尘埃落定,这婚事是铁板钉钉、改不了了。
太子是女子,这般隐秘的事情,皇上都和他挑明了,这孙女他嫁是得嫁,不嫁还是得嫁了。
他也不是不明白皇帝的苦心,这满朝文武,若说谁对他最忠心耿耿,必定是他,和他联姻,是最不怕泄露出去的,只是到底是心尖上宠着的小孙女,接受了这事是一回事,可这并不代表他不难受啊。
皇上这是硬生生地在他心上剜了一刀啊!
叶瑾歌听他说完第一句话就愣住了。
叶默晨一直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她,生怕这个妹妹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抗旨这种事情,哪怕是镇国公府也做不得啊,却不曾想到,这个平日里骄纵得半点委屈都受不得的妹妹居然只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居然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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