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家长见阿弥眼睛看不见,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有个别拿了手机出来拍照。叶知秋怕这个时候出声阻止,反倒会让阿弥以为自己做了错事,影响她的心情,便也任由这些人拍了照。
终于把十二个币消耗掉了,叶知秋已经遍体汗意。阿弥却玩得乐不可支,从小蓝马上下来后,还一直问叶知秋:“你坐的那个车子是什么样的?”
“是一个飞船,红色的。”叶知秋领着阿弥往公园其它地方逛,尽量避开了那些看热闹的小朋友们。
大人可以理解阿弥眼睛看不见的儿童心性,小朋友却并不能理解,只会觉得这两个大人好过份,欺负小马。
叶知秋和阿弥讲着当前乐园里边的情况:“现在小朋友多了很多,所以游乐园会增加更多的玩具,也会变得更大,会和以前不一样。”“我知道。”阿弥忽然握住叶知秋的手腕,没有再往前走,她面向着叶知秋:“有些事情,我可以感觉到的。”
她这话仿佛在说,你不应该这样小看我。
叶知秋头一次感受到了挫败。从小到大,她都被贴着优秀、善解人意的标签,做事进退有度,即使是面对危难时刻的病人,也能手起刀落,从容应付。
面对于阿弥的世界,她却有些无从下手,总有些犹豫。
叶知秋能清清楚楚地将人体内的器官细背出来,准确的感知脑壳里的每一寸神经所在。这一刻看着阿弥微抿的唇,有些苍白以的面容,叶知秋却只有茫然。她想像不到,完全黑暗的世界是怎样的,想像不到,从来没有被细心呵护过的人有着怎样的情绪和感知。
早已习惯了黑暗的阿弥,听力远远要比叶知秋好上许多,叶知秋看得到的她看不到,可叶知秋没有听到的,她听得很清楚。
比如远处嘈杂声里,有人说,那个人为什么要给飞船也投币,投了又不坐空在那里啊。
也有人说,那么大的人坐那么小的摇摇车,不会坐坏吗?
你不应该这样小看我,阿弥心里有些委屈。先前的得意和自信都被叶知秋身上的淡淡香气抹得一干二净。她将叶知秋的手握在身前。两人就这样僵峙着,仿佛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情,却又完全说不出话来。
周边人来人往,小孩子们大叫着,大人们或时而驻足,时而叫着自家孩子的名字。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进了云朵,在暗沉沉的天空下,阿弥眼睛上的那抹白纱异常耀眼。
叶知秋手腕有些疼,她挫败的叹了口气,伸出另一只手握住阿弥有些用力的指尖:“我让你不开心了?”
“不一样是吗?这个游乐园和我说的那个游乐园不一样。那个小车车比我记得的样子小很多。”阿弥纤长的指尖慢慢松开往下轻抚,最后半捏着叶知秋的裙边,换到并肩的状态微微垂下头,耳际的几缕发丝被风捋过,和眼际白色的纱布轻缠。
阿弥总觉得一直牵着叶知秋的手似乎不太好,叶知秋的手太暖了,又软,总觉得会捏坏,而且每次碰到,她都有些不安,害怕叶知秋不喜欢。
就像外婆,不愿意让她牵。
所以阿弥只拉着叶知秋的裙边,这样也感觉很满足了。挨在叶知秋旁边即使不用盲杖阿弥也能像常人那样轻迈着步子走路。
阿弥和叶知秋说:“我知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
不若然,外婆怎么舍得离开她呢。那么要强的外婆。
“你不用刻意为了我说谎的。”阿弥虽然不是很明白叶知秋说谎的理由,不过她仍旧觉得,叶知秋或许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总之,无论如何,叶知秋应该都不是个坏人,即使说谎。
阿弥动了很多脑筋才说服自己,叶知秋是个好人——偶尔说个小谎的好人。
叶知秋不知道阿弥的这些想法,她愧疚得抬不起头,只是出于习惯,仍旧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和优雅帮阿弥整理了被风拂乱的长发:“是我不对,对不起。”
“我不怪你,可是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耳朵被叶知秋温柔的碰了下。阿弥也开始自责。
叶知秋完全不必要的理会她的,不需要花费这么多时间来陪她,也不必要非违心地陪着她做不应该做的事情。
从那些闲言碎语里阿弥理解出了自己坐摇摇车在其它人看来是错误的行为。她也慢慢感受到了,长勺街以外的地方,似乎和她想像的都有些不同。
“我看不见,所以容易做错事情。”阿弥想起刚失明的时候,连路都走不好,会摔跤,正常人轻易能做好的事情,她要反复练习:“如果有不对的地方,你就应该直接告诉我,不然我下次还会犯同样的错误。”
阿弥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意识到了外婆对她凶的原由。完全只是为了让她更快的绕开错误,更精准通过反复练习来取代眼睛的用处。
确实有了长大的样子。叶知秋心里松了口气,阿弥给她的意外,远比她所能想像的和理解的要多很多。
“好,我答应你。”叶知秋说:“以后对你实话实说,心里所想也会告诉你。”
就好似一副近视眼镜,对错误的视力进行一个调整,而非取代。叶知秋领着阿弥在儿童公园继续转。
阿弥不会再想着要去玩那些小孩子玩的东西,只是不停地侧耳听着周边的声音,听见声浪大的地方,便好奇的问叶知秋小孩子们在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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