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腿往对面走,走到一半停下来。
林继桥站在客厅中央,看看那边卧室里透出的光,放缓呼吸。
那是她的房子。
不,那是许安易的房子。
未经允许,不得入内。
林继桥慢慢蹲下来,小腿肚发软,指尖有点发麻。
可能和SAD有关,也可能只是饿了。
冷不丁,林继桥听到对面有动静,很轻,被淹没在不远处街道上飞驰而过的车声里。
一道影子出现在亮光里。
有人!林继桥猛地站起来。
眼前一阵发黑,老毛病,低血糖,所以她手边常备着糖果。
可这会儿她在客厅,只能站在那儿,等眩晕感快点过去。
她关了警报器和监控器,所以有人来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
别慌。有钥匙的只有顾盼,也许是她来帮人拿东西呢?
对面有人敲玻璃。
不是顾盼。
那是——
林继桥睁开眼,模模糊糊中,她看到了许安易的脸。
她穿着丝质家居服,挥手时宽松的袖子顺着同样丝滑的肌肤落到手肘处,明明逆着光,一笑,连这边没开灯的客厅都亮了。
“你好啊。”
第十二章
你好啊。
237天,这是除了顾盼之外第一个跟她开口说话的人。
像是播放沙暴的视频时按了暂停键,龙卷风定格,卷起的沙尘都变成凝固的永恒。
发麻的指尖恢复感觉,小腿不再酸软,一股运动完多巴胺加速分泌的兴奋感从头皮滚到尾椎骨,四处游荡的灵魂也回到体内。
只有眩晕的感觉还在持续,不过都落到脑后,同时屏蔽了所有其他声音。
她在说你好啊。
林继桥抬了抬手。
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你,你好。
最终发出的却是猫一般的嘤咛。
“Nio……”
“嗯?”许安易弯弯眼睛,踮脚做了个四下张望的动作,“家里还养宠物了吗?盼盼没跟我讲。”
林继桥点头又摇头,然后又点头。
家里,是的。宠物,没有。你要想家里多点生气,可以养。
整套动作做完了,林继桥发现自己这样简直像个傻子,不自觉地咬手指,安慰自己,客厅很黑,她看不到我。
手机应该是充到一定电量自动开机了,“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许安易晃晃手上拿着的抹布,“做下清洁,一会儿就好。我尽量声音轻点。”
连做家务都要打报告,会不会太麻烦了?林继桥抓抓头发。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很讨厌的房东?
“嗯……”林继桥努力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没事。”
许安易扬眉,“谢谢。”
提示音又响了下,林继桥趁机回卧室。
关上门,连爬上床的力气都没有,林继桥靠着床柱滑到地板,静坐了一会儿才从床头柜上拿下手机。
打游戏的那会儿功夫,小群多了24条未读信息。她点从头开始看。
顾总日理万机也不忘在三人群里展现顾大管家的本色,一会儿@林卷卷台风来了注意关门关窗;一会儿@许安易,钥匙给你放前台了,新住处离你公司近,要是刮风下雨还是回那边比较方便。
顾盼是个贴心备至的人,林继桥回国,事无巨细,她都照应得很好,总能把好多别人想不到的细节提前想好了。
有时候林继桥也在想顾盼是对所有人都这样,还是独自己一份。她好像把很多时间都花在了自己身上。
林继桥摸摸下巴,继续滑屏。
许安易的回复是从下午6:43分起始。
-东区下雨了,是有点大。
-那我正好去收拾衣服。
-@林,不好意思哦,公司临时有点事,没能跟房东打声招呼。我大约七点半到家,OK?
十分钟后,没等到林继桥,顾盼回:回就回呗,北门进。当她不存在就行。
7:27,许安易发了群聊最后一条信息:我到楼下了,上去了哦。
私下里顾盼敲了她好几次,问她还活着吗,也打过两次电话。
那会儿林继桥正戴着耳机在广袤的埃及大地上游览打怪,接着去凯尔莫罕跟女术士告别,出发寻找女儿,压根没听到铃声。
林继桥退出聊天框,看到通讯录右上角多了红1。
北房的新主人发来的好友申请。
-我是许安易。
一声闷雷从天而降,紧接着噼噼啪啪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
记忆也从声音开始苏醒。
林继桥屈指可数的启蒙里,都有提到第一次会伴随着强烈的痛楚。她是个怕痛的人,过去又一直在各种机房里用程序创造各种场景,对红尘俗事没有一丁点欲望。
但奇怪的是,许安易轻而易举让她忘记了痛,沉醉在……嗯,前所未有的体验里。
印象中,最高峰的体验到来时她用力推开压了半身的人,蜷成一团等身体那股奇特的震颤消失。然而就在那期间,林继桥留意到噼噼啪啪水敲玻璃的声音。
声音响了好久,直到她平静下来仍未停歇。林继桥才突然意识到不是下雨。拉斯维加斯夏天很少下雨。
她竖起耳朵听了听,声音似乎是从浴室方向传来的,她问,“你是不是忘了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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