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散发着刺鼻的烧焦味,顾长烟的心随着大火渐渐黯淡了下去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看着家人这么毫无反抗力地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甚至没有一点援救的可能。
若是没有夏珂筠,她会冲进大火中,和亲人一起死去,了无牵挂。但她不可以这么做,倘若她死了,夏珂筠该何去何从?
她有血海深仇要报,是面前这个阴笑的男人,她想冲动地上去一剑砍了他,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人数悬殊,她只能保证自己逃出去。
让封彧诧异的是,顾长烟并没有失去战斗力,在接受了一场巨大变故之后,她依旧那般冷静沉着。他还记得曾几那年,顾老将军战死沙场,十四五岁的顾长烟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之中冒死前进,千百人无法阻挡,哪怕背后中箭,她流着血,一直流到地上,却从敌人手中抢过了父亲的尸体。
那时候她说,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尸骨无存,死有何惧?她不在乎这一条命,若是连家人都保护不了,还要这条命做什么?
封彧便记在心里了,她的生命中只有家人,若是家人死了,她便没有存货的意义。
可是一切太突然,就在他听到顾长烟亲口说出她爱夏珂筠的时候,他差点动摇了计划,最后还是选择赌一把。
可这场赌局他输了,在这种场面下还能按奈得住怒火不乱阵脚的顾长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冲动的顾长烟,她在寻谋报仇,她说她会让他万倍偿还!
他不信因果,但恍惚间信了她这句话。
所以必须要在这里拿下顾长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敌人如潮水般涌了上来,顾长烟并不恋战。封彧已经亲自出手,她预计最好的结果就是从这里全身而退。
倘若身后有一两个伙伴,兴许不许这么逃亡。
可在封彧眼里,她的逃亡没有狼狈,有的是一员大将的洒脱风采。他想让她臣服,可她只顾自己展翅高飞。
顾长烟策马,绕过两军驻扎之地,朝着大夏边境的方向快速离去。
马儿跑了好几日,脚力渐渐慢了下来,比不上封彧的血汗宝马日行千里,似乎渐渐有被追上的危险。
风沙迷眼,她疲惫不堪,若不是还有夏珂筠支撑着她的信念,恐怕之前便已筋疲力尽。
身后的人紧追不舍,顾长烟的脑中有莽苍原的地图,将每一条路画得清晰深刻。
眼看封彧就要追上她,眼看命悬一线的紧急时刻,几近到达大夏边境地带,突然从另一侧来了一长队的士兵!
为首的是个女孩儿,顾长烟见过,是夏珂筠的贴身侍女。
“顾将军,女皇陛下让我等在此处恭候您的大驾。”女孩儿垂眸毕恭毕敬地说着,又抬头看了一眼追进的队伍,“请将军下令吧!”
顾长烟突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阿筠,好及时。
她还在新安都时便通过夏珂筠的眼线给她发了密报,她担心去了莽苍原之后会有危险,计算着自己的能力和紧急情况,她大约能撑到大夏边境。
夏珂筠灵机一动给赵恕写了信,若发现南泽拔营后退,务必发起进攻,所以在军营里,顾长烟才有机会逃离。有一队人马的援助,又是在大夏的边境,纵然他封彧一手遮天也不能把顾长烟怎么样。
顾长烟便掉转了马头,看着封彧的声音,恨得咬牙切齿:“杀了!”
夏珂筠安排了足够的人手,等到封彧追进了,及时勒了马。
“原来你在这里按了埋伏!”封彧冷眼看着,他有自知之明,明知打不过,就不会硬打,在顾长烟指挥人出击之时,封彧便已识相地掉头就走。
“不用追了。”脱离了危险的顾长烟长长地舒了口气,“让他走吧,不要白送了命。”
女孩儿带着人退到了顾长烟的跟前:“我叫玉璇,从这里到灵安的这段路,顾将军可以随时差遣我。”
“玉璇。”顾长烟轻声喃喃了一遍,许是太累了,一瞬间眼前黑了一片,一个跟头差点栽倒。
而玉璇自顾自的在讲话:“女皇陛下在灵安给您准备了惊喜,顾将军一定会高兴的。顾将军……顾将军!您怎么了?来人!”
顾长烟栽在了玉璇的面前,她睁不开眼,也听不见周围的动静,只有意识还清醒着,在嘲笑自己,你看你多衰,刚踏进大夏半步,记在阿筠的侍女面前丢了脸,倘若去了灵安,让阿筠怎么抬头挺胸?
周边安静得很,她似乎记得,这整整几个月的时间她都没有如此进入过一个黑暗馄饨却毫无杂念的睡梦中。许是封彧让她亲眼目睹的现实太残酷,许是她早已练就了一颗百毒不侵的金刚心。
渐渐的,她又有了知觉,她感觉到自己在一辆宽敞的马车里,有人替她擦拭着脸上的冷汗,还有苦口的药物从嘴里灌进来,她都接受,因为她能感觉到身边没有敌意和杀气。
久违了的平静。
这种平静还是这三年在白鹿县过清苦日子时才有的体验,一想到白鹿县,她便能想到那场大火,火将整辆马车和车里的烧成了灰烬,连拉车的四匹马都未能幸免。
想到此处浑身出了冷汗,玉璇在一旁一边帮她擦拭一边着急:“顾将军一直这样,等回了灵安,女皇陛下是会怪罪我们的!”
她的心里在笑,她能见到夏珂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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