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不肯呢?”
李旦怔住了,拿着的卷轴在上空停住。
“旦,若是以前,我会很肯定的告诉你,将来若有变故,她会为了我去做这个皇帝,但现在我不敢肯定,你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只能说若她宁死也不肯,那么只有你可以替我保护她,只剩你可以把大唐的江山延续下去。”
李旦手臂在颤抖,火光在他面颊上留下斑驳的痕迹,他慢慢往回收,他知道婉儿说得对,“可是婉儿,一定要如此吗?你是那么的聪明,一定还有别的法子的,说不定以后,以后,以后咱们还可以一起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儿,或者你可以跟太平去游历山河。”
上官婉儿也跟着他流泪了,却是笑着说道:“旦哥哥,那是只存在于梦境中的美丽。至于太平,我比你更了解她,她缺乏陛下那样的冷静和清醒,所以她永远也找不到那个法子。我知道,但我做不了,可我不能告诉她,你不明白的,那样我只能成为她的拖累,倒不如成全她。”
李旦转过头,走过去,嘎声道:“到底有什么是我不明白的?我自认一向清醒,可你这回是真让我处于朦胧的状态,不弄明白,你叫我将来如何跟她讲?”
上官婉儿咬住下唇,斟酌半晌,方才开口道:“旦哥哥,你还记得你当年退位时,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李旦在她面前坐下来,深深吸口气,“我在位一天,母亲考虑到亲情就会犹豫一天,而亲李的大臣们就利用我的名分与她争斗一天,这天下相互残杀的血腥日子就延续一天。”
上官婉儿毫不掩饰的露出敬佩的神色,“太平说你这是在为自己的懦弱开脱,但我知道,这使你比任何人都明智,因此也做出了常人想不到的有勇气的事。旦哥哥,婉儿和你是一样的,终究也会如你一样的去明智一回。你们所要开创的是一个全新的时代,而我却是旧朝的旗帜,也永远是新势力的阴影。”
李旦拉起她的手,涩声道:“可是婉儿,这不值得。”
上官婉儿突然神色一敛,目中迸发出坚毅的光彩,道:“不!我辅佐了陛下开创了大周盛世,扶持了两朝江山更替,现在我要稳固陛下传下来的李唐天下,这才是我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婉儿,我很难过,我难过我们身下来就是皇族,不存在个人的选择,但我们却要以乐观的态度面对它对我们的毁灭。”李旦长叹一声。
上官婉儿反握住他的手道:“正因为你和太平都是皇族,所以我做的事也是为了你们。”
李旦摇着头道:“太平和我不一样,我能理解你,但她……她恐怕还是会曲解你在江山和她之间……”
“你错了。”上官婉儿截住他的后话道:“她理解的,她一直都懂,现在的她也会明白。旦哥哥,若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择呢?”
“我……”李旦不及多想,道:“我会和她一样。”
上官婉儿道:“是啊,因为你也爱她对吗?”
李旦点点头,很快释然了,小心翼翼的收起绢帛,“可是我也爱你,婉儿,若有来生,我李旦一定会选择为权力而活。”
“那你一定会是大唐最睿智的帝王。”上官婉儿由衷的说道。
之于李旦,在这一刻他终于有了悔恨之意。
他整个童年的梦想就是要成为一个像母亲一样雄才大略的帝王,并且一直坚定不移的认为相比起他的几个兄长,他更具备成为一代明君的潜质。
他悔恨他放弃了他的梦想,告别了权力。
因为他太想要活下去了,单纯的只为了活。
望着马车渐行渐远,他无比的崇敬这个女孩子,她也是为了要活下去,但她的活却充满了意义和信念,活得比任何人都要精彩,而且她比任何男人都有勇气去坦然直面生死,并将之幻化成为生与死的动力。
这是一种生存的智慧。
相较之下,李旦觉得自己这几十年,就像一个撞钟的和尚,得过且过着。
三日。
朝野内外如同民家的后院,飞禽走兽,鸡飞狗跳,整个长安城都炸开了锅。
立储的事情摆到了宰相们的议事日程,接连两日都没有其他的话题,参朝日上全围绕着皇太女争辩不休,最后一日,忽然朝堂就没了声息。
韦氏并没有闲着,最开始持反对意见的大臣,在第二日后,便不在朝堂之上见其踪迹。可想而知,这也震慑了敢于反对的众臣,谁敢再多说一句不是?
然后,众人三缄其口,任谁都晓得大唐皇帝在玩拖字诀,于是大家便在他扔出话题后,保持了整整一个时辰的静默。
惯于挑毛病的御史台忽然之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那些个牙尖嘴利,伶牙俐齿,敢于像皇权挑战的士大夫们,铮铮铁骨荡然无存,每个人立在宣室殿的一层层台阶上,低垂的眼睑和憋红的脸庞,昭示着御史们的颜面扫地。
就在李显快要坐不住了,要喊退朝,明日再议时。
黄门侍郎捧着一卷长纸入内,大殿内齐刷刷的看向他,眼睛紧紧盯着他手中的奏表。
“圣上,上官昭容书!”黄门侍郎在大殿中央立定,朗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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