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过境,发丝轻拂,两旁的灌木发出轻微的枝叶摩擦声。
夏侯沛侧过身,正眼看着秦氏。
秦氏看着十八九的模样,姿容婉约,眉间柔和,如江南烟雨中打伞而过的俏丽女子,如此清婉的容颜,却有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眸。她望着夏侯沛,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有办法,能光明正大的嫁与殿下,不失殿下为人诟病。只有一个要求,希望来日,殿下功成之时,能为我,保一个人。”
她们的婚姻,并不是她们的婚姻,而是左仆射与秦王的联盟。这对秦王,好处自不肖说,而她,只希望到那时候,能够保护一个人,使那人性命无忧。
听她这么说,夏侯沛脑海中转了一转,道:“看来,那人处境堪忧,只有孤能救?”
秦氏咬了咬唇,似在犹豫是否要说,迟疑片刻,她方道:“唯殿下可永绝后患。”
这般玄乎?夏侯沛略略有了些兴趣,只是面上仍旧容色不改,淡淡问:“可是让你不肯嫁人的人?”
没想到她转得那么快,立刻就想到她不肯嫁的事上。秦氏有些惊讶,然而,她不愿出嫁的事,京中知之甚众,能想到也不惊奇,秦氏复又平静下来,看着夏侯沛,点了下头。
夏侯沛笑:“这就有趣了,你心不在孤,这本也无妨,可偏生又说与孤知晓。一个心有所系的王妃,纵然孤娶了你,也不会看重你,来日,说不定还会因此厌弃你。你值得吗?”
她所说,秦氏又何尝没有想过?她静静道:“殿下也许不明白,有些人,你愿意为她做一切,只要能保她平安,就是以命易命,也在所不惜。”她知道,秦王需要的只是左仆射的支持,她今日特来此,将话阐明,只是为一个约定,以防止来日秦王借口拒绝。至于她自己,嫁做他人妇后,她也就这样了吧,能保那人无虞,便已是万幸。
她说得动容,夏侯沛只冷眼旁观,她的神情,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变化,心思深沉得让秦氏猜不透她是愿还是不愿。照理,秦王殿下应当没有拒绝的理由,若是怀疑她诚心不够,再商议便是了,却为何迟迟不语。
见夏侯沛一直不开口,秦氏便显出一些不安来。
直到她试图再进行说服,方听夏侯沛缓缓道:“你说的那人,可是晋王妃?”
秦氏顿时面无血色,因惊恐而睁大的双眸中满是不敢置信。
第63章
论心计长短,太子、夏侯恕、夏侯衷三个加起来都未必是十二郎的对手,更不必说养在深闺中的秦氏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夏侯沛只问了三个问题,每个都冲着那人的身份去的,顺带还考验了秦氏的决心。
秦小娘子,冀州秦氏嫡系,她的祖父是尚书左仆射秦勃,世人尊称一声秦冀州,她的父亲秦纶,官拜京兆尹,其他族中子侄亦多有出身。与夏侯沛的外家崔氏,只在家史底蕴上短了百来年。
父祖柄权,秦小娘子相交之人,必也是官宦子女。
再根据那句“唯殿下可永绝后患”,便知晓,此事只有她能办。只有她可行,连皇帝都不行,能是什么事呢?轻而易举的,便将矛头指向了夺嫡。这件事,必然是皇帝驾崩之后的事,必然与如今声望正隆的诸王相关。
再依据秦氏所为,推算秦氏性格。能顶住压力,在家到了十□□都未嫁,可知是个心性坚定之人,可她为什么不嫁?左仆射的嫡孙女,嫁皇子都嫁得,宁可在家,也不肯出嫁,问题多半出在她心仪之人身上。身份低微?有妇之夫?还是干脆性别相同,无法相爱?
再看前两日刚与她说了话,不过三两日,她便在此处等她,可见其行动亦是迅捷。依她年岁,她心动必然在三五年前,有什么理由三五年都没动作,却在这两日接连寻上她?只有一个可能,便是近日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对心上人的安危产生担忧。
联系近日京中发生了什么事,又得是与诸王相关,首先便是半月前,晋王妃六月流产,几乎性命不保。夏侯沛便将人选定在了晋王妃身上。再有,她还知道,秦纶与周氏之父,少年时同拜在岐山先生门下授业,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弟。
如此猜测,哪怕不准,也相去不远。看秦氏的脸色,可想而知,她猜对了。
夏侯沛瞬间来了兴致,只是她面儿上,仍旧是平澜无波的,仿佛秦氏与她而言,十分寡淡无味:“让孤来猜一猜。晋王妃嫁了人,背弃了你,你心中定也有所怨怼,只是不忍违背本心,故而一直不嫁。然你对她情意未了,她半月前九死一生,令你十分担忧,三郎眼下尚是藩王便不敬妻室,若是他做了皇帝,晋王妃能守得住后位吗?你怨她,却仍希望她能好好的,于是干脆便设法令晋王成不了事,如此,有什么比支持其他皇子更好的呢?权衡之后,你选了孤,与孤约定,待来日,能保下晋王妃。”晋王已泥足深陷,不是成功便是成仁,一个夺嫡败下的藩王,多半满门无生路。秦氏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周氏去死。
夏侯沛说到此处,方一笑,带着些玩味:“孤说的,可对?”
秦氏已是面如土色,万没想到,只是几句话间,她的打算都被夏侯沛看了个透彻。她面上一片灰败,方才的坚忍克制与步步为营在此时都化作了乌有,连开口都变得十分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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