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安排是最好的,众将军都服了,一齐起身,齐声道:“属下领命!”
私下将所得分给士兵,无人揭穿倒罢了,不然,倒是一个现成的把柄。夏侯沛十分尊重眼前这些能征善战的将军们,说话时语气便温和了些,道:“且不忙,待我具本上奏,禀明圣上。”
如此,便将事情做得更好看了。这笔支出,便是对士兵攻下一座城池的奖励,想来皇帝也不会吝惜这点钱财。
人人都满足了,夏侯沛却是沉甸甸的。
她用过晚膳,在城中巡视,处处焦土,断壁残垣。此处守军见抵不住了,便在城中放了把火迷惑人心,自己带着几个亲兵从另一门跑了。
他们走的利落,剩下的无辜百姓却吃足了苦。半座城葬身火海,无数人颠沛流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想想郡守府中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讲究的陈设,再观百姓苦难,这句诗,真是丝毫不差,鞭辟入里。
夏侯沛叹了口气。
她想念阿娘了,满腹心事,无处诉说,若是阿娘在这里,她就能毫无禁忌地拍案而起,疾言厉色痛斥官吏的严酷腐败了吧?
她想着皇后,皇后又何尝不想她?
自夏侯沛远行,宫墙边的柳树枯了又绿,一年的时光匆匆流逝,时光中的人踽踽前行。
窗外在飘雨,自入新年,便淅淅沥沥地下了几场及时雨,想来今年又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去下碗长寿面来。”皇后漫声吩咐。
今日是十二郎生辰。
十七年了,头一次,在谷雨这一日,她们分隔两地。
第74章
洛阳三月花如锦,多少功夫织得成。
大约是战况渐入佳境,攻下楚国不过或早或晚的事罢了,皇帝与大臣还时时留意战事,洛阳百姓却已渐渐忘记了江南战火弥漫。
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繁花似锦,一年之中踏青赏花的时节又来到,满城绿意青翠,一派繁华盛世。
民间游园饮宴,皇家因用兵而节衣缩食,便免了一年一度的赐宴。
太子仁孝,见皇帝每日都勤勉国事,极少有放松的时候,便要用东宫的份例置一席酒宴,召诸王公主,陪皇帝聚一聚。夏侯恕听闻此事,忙赶到东宫,说与太子道:“往年阿爹都是要去南山行宫住上一两月的,今年特殊,便算了,不过,弟以为与其置宴,不若奉父皇往汤泉行宫,离京两日,也好松快松快。”
太子一想,有理,汤泉行宫较南山行宫近得多,且只去两日,花费不多,也免于离京太久,皇帝放不下战事。比起置宴,确实更为周到。
再看这总爱在背后使坏的二弟低眉顺眼地立着,无一丝不恭敬,太子便想到那在外征战的两个弟弟。夏侯恕深忌晋、秦二王,太子又何尝不是,只是他天生就使不出过于阴暗的手段,更做不出在人后向皇帝进谗言,便只好自己发愁,再努力拉拢朝臣。
眼下见夏侯恕在他跟前服软了,太子便有一丝同病相怜的味道,他叹了口气:“你所虑甚周全,与我一起去向阿爹进言吧。”
夏侯恕也不推辞,笑着答应了。
兄弟两一齐去了太极殿。
恰好,夏侯沛那一路又打了个大胜仗,皇帝正高兴,听太子与郑王如此一劝,也觉得这一年来用足了力,是该休上两日解解乏,何况,也是儿子们一番孝心。
他与太子想的一样,汤泉行宫不远,快马一日的功夫,只去两日,也碍不了什么事。
皇帝便这般兴致勃勃地决定了,打发人去与皇后说一声。
太极殿来人之时,皇后恰坐在窗下读夏侯沛的来信。
“春燕归,巢于林木。”
燕子天性喜爱在人家的屋檐下筑巢,何时会筑巢于林?
短短七字,触目惊心!
一合上眼,仿佛看到一片焦土,一座亡城,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殿下?”宫娥轻唤。
皇后睁眼,眼中宁静淡然。方才直击心扉的悲哀仿佛不存在。
“何事?”皇后问道。
“太极殿来了人,圣人欲往汤泉,请殿下同行。”
皇后皱了下眉头,将手中的信笺折一折,塞进袖袋里妥善放置,便往太极殿去了。
她去时,太子与郑王仍在,皇帝正在夸奖太子孝顺懂事,知道体谅君父。郑王站在一旁,就如一个陪侍,但他唇角含笑,无半点不悦,目含暖意地看着皇帝与太子父子情深。
皇后眉心一跳,目光在郑王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只觉一阵矛盾违和。
“皇后来了。”皇帝站起身来,见了皇后也挺高兴的,走上前半步,算是迎接。
太子与郑王一齐向皇后施礼,皇后稍一颔首,道:“免礼。”
既然皇后来了,太子与郑王留着也不像样子,毕竟,皇后非生母,比太子与郑王也不过长上三五岁。二人便告退了。
皇帝兴致正高,眼看着太子走了,乐呵呵地与皇后道:“你是为汤泉一行来的?”
皇后道:“这几日宫中正忙着,我且抽不开身,圣人出行,也不能无人照料,不若让刘淑媛伴驾?”
皇帝无可无不可,横竖只去两日,帝后同行,仪仗卤簿声势浩大,皇后不去也好。
52书库推荐浏览: 若花辞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