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改换策略,确实不智,李彦平极忧,向夏侯沛力谏。
夏侯沛也是惶惶不安,只是她担心的是皇后那里有什么动作。阿娘,根本未曾与她说过,这些日子,也丝毫不曾展现异样。她合上眼,坚定地说了四个字:“听皇后的。”
事到如今,她只有极力配合,以免两下冲突,使阿娘那边生出不妥来。
什么都没有皇后的安危要紧,包括这锦绣河山,包括那无上的至尊之位,乃至,包括她的性命。
她只要皇后安然无恙,她愿以她所有的一切去换取一个安然无恙。
又过半个时辰,皇后再传来消息,圣人已崩,太子当立。
李彦平等人先是一惊,随即大喜过望。夏侯沛死死地盯着皇后的亲笔,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欢悦,唯有越发浓重的不祥预兆。她立即起身,刘婴已带着人过来了,请太子入太极,主持大局!
“孤先去看皇后。”那种不祥的预感让她惶然不安,夏侯沛一面说,一面不顾刘婴,往外走去。
刘婴万万没想到太子是这么一个反应,急道:“太子当以天下为重,先主持大局才是。圣人离奇暴亡,太子为人子,怎能不去看看。”
夏侯沛根本没理他,那种不祥的预感让她心惊胆战,根本不能去想别的事,她的灵魂,如被抽离了一般,只剩下一具肉体,拼着一个执念,不管天下不天下,她一定要先看到皇后。
刘婴大急:“皇后殿下虽中毒昏厥,已有太医照看……”
他话还没说完,夏侯沛脚下一个踉跄,腿一软,狠狠地跌倒在地。众人大惊失色,忙冲上去扶她。
她知道了,皇后的谋算,皇后的所为,在听到皇后中毒那一瞬,她就全部知道了。夏侯沛心神俱灭。她与皇后在许多事上都是心有灵犀,可这回,却迟缓到什么都没有察觉。总是这样,总是在关键时刻,让阿娘一个人,承受一切,面对一切。
她配说爱她吗?她不配,她什么都无法为她做,却累得她受她牵连,为她牺牲。
夏侯沛脸色煞白,嘴唇被咬出了血珠,她都毫无知觉。
若是阿娘有半点损伤,她不会原谅自己,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众人皆知太子与皇后母子之情甚笃,知她必然不好过。
夏侯推开他们,没有丝毫停顿地飞身朝长秋宫奔去。
外面的长秋宫一片寂静,到里面,听到宫人们私下急惶的脚步声,与太医低声窃语。
看到太子过来,众人慌忙行礼。
太子却像什么都没有看到,她跑到寝殿里,什么都不能吸引她的目光,什么都挡不住她要看到皇后的执念,她只有一个方向,她只能看到一个人。
那个人躺在榻上,夏侯沛心头抽紧,她害怕,害怕皇后为了她,终究舍了自己,她急迫地想要看到皇后安然无恙。
飞步向前,夏侯沛在榻前弯身,她抬手,轻轻抚摸皇后的额头,她低柔地轻声唤道:“阿娘,你能听到吗?”
皇后缓缓地睁开眼,夏侯沛顿时喜极而泣,皇后无奈地一笑,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温柔道:“你哭什么?知道你会担心,我怎会置自己于险境。”
第89章
立夏日,傍晚,天将夜。
晋王府。
今日有迎夏之宴,此时宾客已散去,周氏坐在花厅中,四下冰块融化带来的丝丝凉意伴着阵阵花香,显得格外舒适。
周氏手中端着茶盏,婢女忧心道:“今日之宴,郎君竟许侧妃与王妃一同主持,只怕侧妃气焰难消。”
周氏敛目,看着茶盏中嫩绿的叶片,并不言语。
婢女急了,她是周氏从娘家来的心腹,对王妃一直以来的消怠心知肚明,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往日侧妃与侍妾再闹腾,也不能危及王妃,可今番,侧妃却得了殿下准许,已有与王妃平起平坐之势。若再放任,只怕晋王妃便只是个名存实亡的名头了。
周氏叹了口气:“我省得。”
有低沉的钟声一声一声地传来,那钟声如低鸣哀诉,幽然入耳,仿佛来自天际,却响彻九霄。
周氏与婢女都愣住。
茶盏无意识的滑落,发出一声尖锐的破碎。
“是山陵崩……”周氏喃喃道。
婢女惊恐不安,眼中满是惴惴。
周氏深吸了一口气,道:“令府中一切颜色鲜艳之物皆都取下,从上至下一应服素,府中自今日起,不可欢笑,不可行宴,不许私自进出府邸!”
婢女白着一张脸,颤着声应是。
“取我丧服来,备车入宫。”周氏道。她是儿媳,须第一时间赶入宫中哭丧。
“是!”婢女也没了主见,只会应声。皇帝宾天称为山陵崩,意指天子之死,如山陵崩裂,惊天动地。她满心惶恐,好不容易镇定一点,忙去取周氏的丧服来。
周氏就近寻一处屋舍,摘取发上钗环,衣服上的配饰也一并摘去。待丧服取来,换上,便立即进宫去。
马车出了王府,便见街上空无一人,唯有金吾卫四处紧密巡逻——京师已经戒严!
入皇宫,只见禁军盔甲上的红缨都已摘除,来往宫人,低头疾行,半点不敢停顿抬头。通往太极殿的路上有许多大臣、命妇,众人鱼贯而入,不敢随意交流,人虽多,一丝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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