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_若花辞树【完结+番外】(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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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基不过一日,便归罪丞相,非仁君之状,也会使朝臣自危不安。夏侯沛凝眸一忖,心念微转,她亲自起身扶起高宣成:“朕非罪卿,实在是……心中烦乱。”

  皇帝给了台阶,高宣成自是连道:“不敢。”

  汉王见机,也道:“这一日下来,天翻地覆,不光十二郎,臣亦是一团乱麻,又悲又慌。”

  与他们说的也差不多了,接下去便是要提审长秋宫宫人之事。此事,夏侯沛是不会允的,不到万不得已,便容人动皇后身边的人,置皇后尊严于何地?

  夏侯沛自不会让皇后多年营造的威严在她登基第一日便被推翻。她软下了语气,却含着一步不让的强硬:“卿与王叔忙到此时,便不要来回奔波了,今日便在宫中留一宿。至于那参汤中的毒,磐石非宫中之物,乍然出现,必有迹可循,卿不妨留心此处。”

  话到此处,她又态度一转,悲戚道:“吾父去的不明不白,吾为人子,痛彻心扉。查清真相,使先帝魂安九泉,便全赖二位了。”

  如此软硬兼施,高宣成还能说什么呢?只得应下,与汉王一同告退。

  他二人一走,夏侯沛便坐在窗下久久不动。

  夜将深,窗外一片寂静,仔细凝神去听,方闻细细晚风掠过窗外。

  邓众瞧了眼墙角的滴漏,明日一早得早朝,还得往先帝灵前上香,恸哭,十二郎虽已即位,登基大典却还未举行,近日礼部必会时常来请示此事,还有先帝陵寝,天下大事,等等等等,怕是要忙得脚不沾地。

  他小声上前,轻声道:“十二郎,天已不早,可要安置了?”

  夏侯沛转过头来,问:“长秋宫可来过人了?”

  邓众回道:“片刻前,祁姑姑遣人来禀,殿下已醒,令十二郎不必特意过去,早些安置。”

  夏侯沛点了点头,料想皇后睡了这么久,定然不会立即再入眠,便道:“派人修缮长乐宫,再将含元殿收拾出来。”

  邓众一时不解她突然要收拾这两处宫殿做什么,只出声答应了。

  “备辇。”

  邓众:“……”都白说了。

  连问都不必问,十二郎必是要往长秋宫去。

  皇后性自律,极为克制,甚少有白日久眠之事,夏侯沛总觉得很不安,不去亲眼看过,她便不能安卧。

  到长秋宫,只见满宫灯火通明。那暖融融的灯火让夏侯沛不禁温煦了唇角的笑。

  这一日诸事接踵,她连喘口气的空隙都没有,先帝驾崩,登基为帝,一件件,如梦一般,她还没来得及好好体悟,到这时,她才猛然间生出一种觉悟。

  她是皇帝了。

  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横亘在她们之间。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心扉间满是迟来的愉悦。

  大步走入殿中,只见皇后并未下榻。

  见她过来,也不惊讶,仿佛都是她预料之中。

  夏侯沛走上前,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看到皇后,这笑意中平添了几分暖:“阿娘。”

  皇后靠在迎枕上,她已梳洗过,发髻庄严,妆容婉约,那淡淡的目光轻看过来,让夏侯沛心中一热。

  “过来坐。”皇后道。

  夏侯沛走了过去,在床前的坐榻上坐下,她仔细看了皇后的脸色。铜灯的光芒微弱而昏黄,竟看不清皇后气色如何,只是能瞧出她精神不错。

  因先帝大丧,满宫服素,夏侯沛已换下白日里穿的那身朱袍,换了件素净的锦袍,腰间配饰亦多去了,只留下一方玉佩。她这样素素净净的样子,竟是说不出的清雅闲逸,如一名身在青山绿水间的世家子,而非居九阙的帝王。

  夏侯沛弯下身,与皇后离得极近,她看着她的眼睛,关切问道:“阿娘,你可好些了?”

  皇后一笑:“只是有些累着,睡过一觉,便好了。”

  有一种明显松了口气的感觉,就如哪一根心弦被倏然松开,夏侯沛轻松笑道:“那就好。”

  对在意的人,总会有诸多不放心,唯恐有一丝疏漏。就如下毒那事,后面都已安排好了,该遮掩的也遮掩了,该毁的痕迹亦已清理干净,就算高宣成着力去细查,也绝查不到皇后身上,可夏侯沛就是会担心,只恐有万一,方才在含章殿与高宣成周旋,她打了十二分的精神。

  皇后见她这谨慎关切,不禁笑了笑,她看着夏侯,突然问道:“重华,你心中可难过?”

  夏侯沛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累是累了点,可能够和皇后不受打扰地在一处,她只有高兴的,哪儿来的难过?

  皇帝再不好也是夏侯沛的生父,这是无可变更之事。皇后目光软了下来,里面有清晰可见的歉疚:“圣人是你的父亲……”

  夏侯沛马上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这是个表露心迹的好时机啊,运气好兴许还能趁机求抱抱。

  夏侯沛反问道:“阿娘可难过?我同你一样,你高兴,我就高兴,你难过,我便因你的难过而难过。”

  她说的十分透彻,就盼着阿娘感动了。

  然而,皇后略一静默,便只点点头:“我知道了。”

  夏侯沛:“……”阿娘这样冷淡,她还能求抱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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