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转头看了她一眼,便道:“圣人已下诏,召天下名医,想来总不致无一丝可能,望卿等届时一并用力。”
太医们没想到太后这般好说话,连声应是不止。
夏侯沛胸口起伏,她也忍了下去,只想着要速速督促人去办,一定会有办法的。
一定会有办法的,这就是她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旁的可能,她一点都不敢去想,只一心一意地笃定,一定会有办法的!
太医中有一不起眼的人,他闻此,显出些许迟疑。太后言辞已很宽和,四周同僚仍是忧色未减。
以圣人对太后之爱之敬,若是最终太后不好,他们定无生机。
太医咬了咬牙,到底对生的渴望占了上风,他上前一跪,拜道:“磐石虽无药可解,但臣知有一人,可解天下所有的毒。”
殿中瞬间进入诡异的沉默。太后看向那太医,一抹无法言说的复杂闪过,只片刻便又眉目宁静。
夏侯沛顿时一喜,忙问:“何人?”
那太医道:“此人眼下任职于越国太医署,是个十分驰名的人物,陛下下国书,越国必会将此人拱手献上。”
就如在沙漠之中看到了绿洲的人,顾不上去分辨那只是沙漠绿洲的幻影还是当真存在,夏侯沛欣喜难当,她连连点头,转头去看太后,太后亦有喜色。
“事不宜迟,我去召中书舍人来拟诏。”夏侯沛立刻道。
太后止住她:“事关两国邦交,当让大臣们知晓才好,越国到底是个国家,贸然下诏,越主未必肯奉。”
夏侯沛也反应过来了,要召丞相入宫。
太后叹息道:“时候不早了,明日再提此事不迟。”
夏侯沛却难得反驳她的话:“早些定下,早些安心,还有召名医入宫之事,也不能轻忽。”她又充满了信心。
治好太后,成了她唯一的念头。
太后没再阻止她,任她去了。
丞相刚捧起饭碗,便闻皇帝宣召的口谕,忙搁下碗,换上朝服,入宫去。
夏侯沛三言两语将事情一说,丞相忙道:“如此,越国必少不得提条件,当仔细甄选使节。”找个能说会道,可随机应变的人去。
夏侯沛一想,便道:“召魏会来。”
魏会做了那么多年大鸿胪,天下各国没有他不知的,且此人素来最擅以口舌倾天下。
内宦忙去魏府召人。
魏会自然丝毫不敢耽搁地就来了。
夏侯沛与他明言:“旁的暂且不论,朕要那名太医尽早出现,不许有半日延误。”
魏会听罢,似有一丝不解,仍是应下了。
待丞相退下,夏侯沛留下魏会,对他道:“魏师在江南,想必十分熟悉形势,你与他商量着办,越主有什么要求,都答应他,若是他只是拖延,只是推脱,不要让魏师闲着。”
魏师手下有三十万精兵,三十万对大夏这等强国不算什么,与越国,却足以颠覆整个国家。
魏会懂了,让些利益就让些离利益了,可若越国不肯给人,直接用兵,就是抢也要将人抢来。
这可能性不大,但夏侯沛为防万一仍是考虑到了。
不能留下一丝遗漏。天下间比磐石厉害的毒药多了,那人既然能解所有毒,就必然能解磐石之毒。
第100章
从洛阳往越都是有些距离的,哪怕一路飞驰,来回也得月余,加上与越国交涉所需,夏侯沛算算时间,就算一切顺利,也得两个月。
简直是,度日如年。
夏侯沛几乎恨不得黏在太后身上。太后也没说什么,不说喜欢,也不说讨厌,只仍不大与她交流。
夏侯沛哪儿还顾得上太后是否肯给她好脸色,只着紧了看着太后,将阿祁的活儿都抢了过去,督着太后用药,督着她多进一点米饭,督着她多休息。
纵是如此悉心照顾,太后仍是每日都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虚弱下去。
夏侯沛心急如焚,魏会的行程,每日都会呈上她的案头,在这个出行不便的年代,那已经是极快的了,夏侯沛犹嫌他慢。
心中的惶恐越来越多,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人在生死面前,真的是束手无策。
越来越多的名医入宫,夏侯沛有言,治愈太后者,赏金万两,爵封一等。在如此高官显爵的厚赏之下,应召而来的名医前赴后继。
每来一人,夏侯沛便燃起希望,可每一人,都是在为太后诊脉之后,惶恐下拜,自称无能。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扑灭,将她这个人,这个灵魂,都锁在火炉之中煎熬。
她既担心太后的病情,又不可避免地去想太后之所以中毒,全是为了她。她难道不知道磐石无药可解吗?她必然是知道的,可她还是喝了下去。午夜梦回,她不断地去想象,在先帝的病榻前,阿娘端着那碗下了磐石的参汤,她是怎么喝下去的,参汤入口之时她在想什么,她可曾害怕,可曾犹豫。
每想一次,心疼与内疚就如长出了尖锐的牙,撕咬她的心。
几日下来,她眼下一团浓浓的青黑,人也迅速消瘦下去。她总是神情恍惚,不时就要问魏会行到何处,今日可有大夫应召入宫。
太后看在眼中,她没有说什么。
直到初雪降下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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